“從做小孩的時候起?”弗羅倫斯萬分驚訝。

“是的,先生,”彭辛不無吹噓地肯定道,“到今天為止,我的結論已經是第1,197個了,也就是說A4,798歲,B3,691歲。”

“可是老大不小了。”阿梅迪爾·弗羅倫斯寸步不讓地評論說,“那其餘1,196個結論……”

“它們都是一樣準確。每乘一個9等式就成立,所以說結論的次數是循環的、無止境的。即使我活上一萬歲也算不到盡頭。假如您用X代表A的年齡,用Y代表B的……”

“行了,行了,彭辛先生,”弗羅倫斯慌忙打岔,“我情願提另外一個至少有點新穎的問題。”

“非常樂意。”彭辛手握鉛筆,準備作詳細記錄的樣子。

“有三個人,”阿梅迪爾·弗羅倫斯說,彭辛先生聽寫,“一個6英尺4英寸高;第二個5英尺8英寸高;第三個10英尺。他們24小時內走了20英裏。如果三個人中有兩個是瘸子,平均年齡45歲,問三人每秒走多少英裏?”

“這是三連環規則。”彭辛邊說邊想,眉頭也皺了起來。

“有空的時候再慢慢解答吧。”阿梅迪爾·弗羅倫斯趕忙提議道,“喂,我們上路的時候你一直在記的是不是都是這類亂七八糟的東西?”

“壓根兒不是,弗羅倫斯先生。”彭辛很當回事地否認道,“這類問題隻不過是我的愛好,純粹是為了消磨時光。請相信我,我記的事情全是旅途中的大事!”

“我能問問嗎?”

“我是個統計員。”彭辛先生裝得很謙虛的樣子說。

“那裏麵全是些統計數字?”阿梅迪爾·弗羅倫斯指著那個眾所周知的記事簿問。

“是的,先生,”彭辛陶醉地回答說,“這些記錄構成一座永不枯竭的信息庫,先生!我已經發現了一些令人驚歎的事實!”

彭辛打開記事簿,用食指翻著頁。

“看這兒,”他一邊解釋一邊指著5月16日記下的一項。等到念出他們所談論的那個羚羊數目之後,他接著說,“從這裏可以得出一個數學結論:我們估計尼日爾河灣25,000平方英裏的土地上有556,055隻羚羊。我認為,從動物學家的角度來看,這個問題就相當有價值了。”

“的確……的確……”阿梅迪爾·弗羅倫斯驚得目瞪口呆。

“我跟你說的很驚人吧,”彭辛繼續滔滔不絕地闡述他論點中一些讓人驚訝的統計數字,“如果把這一地區黑人的紋身圖案首尾相連,其長度可繞地球103,589圈!那個……”

“夠了,夠了!……彭辛先生,”弗羅倫斯捂住耳朵,打斷了他的話頭,“這些數字聽起來像拉車的,不過我可受不了。最後一個問題——這些象形文字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隨手記下來的,和你那些東西不應該混在一起吧?”

“完全正確。”彭辛聲稱,接著又解釋了一些神秘學問題,“最有意思的是結論。尼日爾河灣的總人口,你瞧,PT是總人口的意思,12月5日為1,479,114人。”

“我看見了,”弗羅倫斯說,“可我還注意到12月16日,PT就隻有470,652了。這兩個數字到底哪個對呢?”

“兩個都沒錯,”彭辛說,“第一個數字是12月5日的真實反映,第二個則是16日的真實數字。”

“那就是說這期間發生了什麼可怕的瘟疫了?”

“這我不清楚,也不需要我清楚。”彭辛鄭重宣稱,“真正配叫做統計學家的人是不考慮事件發生的原因和過程的,先生。他隻是調查、觀察和計算,這就是他要做的。從他的觀察、調查和估算中,結果自然而然就出來了。變了有什麼關係?因素的變化是數學上不可避免的問題。那種細節無論怎樣變化,最後的結論隻能有一個。”

“等等等等。”彭辛機械地重複道,“統計學家可能是最不可改變的科學家,他隻要求數據的真實性。”

聽了這番令人讚歎的箴言之後,阿梅迪爾·弗羅倫斯的好奇心得到了完全的滿足,他見好就收,立即帶頭提出結束這場討論。

囚徒們在一起討論的問題就嚴肅多了。可以想見,他們談論得最多的肯定是他們的處境及其決定性人物哈利·基勒的態度。時間並沒有抹去這個人在他們腦海中留下的陰影,他對他們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那家夥是從哪兒來到這裏的呢?”

“是從英國,”簡·布拉鬆說,“從他的語音就聽得出來。”

“是啊,……這點是沒錯,”巴爾紮克回答道,“可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不管怎麼說,他不同凡響,他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建立了一座城市;把沙漠改良成農田;把水引進了這個荒無人煙的地區。多少年以來從沒有人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的存在,而他所做的一切僅在短短的10年之內完成!這就表明有個名副其實的天才充分利用了科學知識。這個冒險家竟然有如此偉大的想像力並把它變為現實,真叫人難以置信。”

“我怎麼也無法相信這一切。”阿梅迪爾·弗羅倫斯說,“我認為哈利·基勒是個瘋子。”

“至少半瘋了,”夏托內醫生糾正他說,“他是個半瘋狂的酒鬼,太可怕了!”

“這兩種個性加在一起,”阿梅迪爾·弗羅倫斯說,“使他成了古代典型的暴君:感情衝動,命運賜予他非凡的能力,而他卻像個被慣壞了的孩子一樣,濫發脾氣,濫下命令。他絲毫不能容忍不同的意見,對反對他的人打擊報複,殘酷無情,可以由平靜一下子變得暴跳如雷,然後再恢複平靜。這之間不需要任何調節,而且在旁人看來,他對生命極端藐視。”

“長期與不如自己的同性為伴,可以隨意把他們支使得團團轉,這就是歐洲官吏的特點,”夏托內醫生解釋說,“他們的性格往往不夠堅強,也沒有什麼崇高的理想,所以容易受到各種誘惑。可在非洲,這種性格並不常見。專製統治是殖民地的地方病,因為統治者往往疑心太重,隻不過哈利·基勒比他們更嚴重罷了。”

“到目前為止,我認為他是個瘋子。”阿梅迪爾·弗羅倫斯總結性地說,“千萬不要相信一個瘋子。我敢肯定他這會兒已經把我們忘得幹幹淨淨了,可我也不能否認,過上五分鍾他很可能又把我們叫去,就地處決或全部扔到河裏去。”

一個星期過去了,阿梅迪爾·弗羅倫斯悲觀的推測沒有成為現實。就這樣過到4月3日,一直都很平靜。可3日那天,發生了兩件不同尋常的事:一件是那天下午3點鍾,囚徒們驚喜地見到了瑪麗可。她一看見簡·布拉鬆就跪到地上,熱烈地吻她好心的女主人的手。簡·布拉鬆自己也非常激動。

這位小黑女人和他們不同,不是由直升飛機送來的,而是跟著14個男人和護送隊裏的兩個軍士一步步走來的。她沿途受盡了無數的磨難,而且從她那副沮喪的神情判斷,她肯定不知道通伽內的下落,因此大家都沒有主動問她。

瑪麗可才到兩個小時,又發生了一件性質完全不同的事:托摩基在下午5點左右跑進長廊。他神情激動地告訴囚徒們,說哈利·基勒命令他來把莫娜絲小姐帶去,因為他已經把莫娜絲小姐視為他未來的妻子。

托摩基一再堅持,可在囚徒們的一致反對下,他不得不讓步。他一走,囚徒們就情緒激動地討論起哈利·基勒這莫名其妙的邀請來。大家一致認為,莫娜絲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大夥兒分開,否則那太危險啦!

“謝謝你們,朋友們,”簡·布拉鬆告訴他們說,“感謝你們這麼仗義地為我築起保護圈。可是不要以為我獨自麵對那頭野獸就不知道怎麼自衛了——他畢竟不是刀槍不入。他們搜過你們的身,可沒有人碰我一下,也許他們認為不值得對一個女人那麼謹慎吧,所以我本身就有一種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