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2 / 3)

夏淺被刀嚇了一跳,站起身來,差點摔倒。

“生人片?”她穩住身體,聲音有些發顫,“那是什麼?”

“生魚片總聽說過吧。”男人道,“活魚捕撈,用快刀在魚尾切口,然後將魚放入水中。血液溢出,直至流盡。接下來,剝鱗剖骨,削成薄片,生啖而入。”

“生人片,便是改編於此,隻不過原料變了一下而已。畢竟論廚藝,這世間還沒有任何種族能強於人類。”男人的嘴角露出殘忍的笑意,“這就是我最拿手的菜,要不要嚐試一下?我會輕輕地割,不會像人類一樣粗魯。你甚至都感覺不到疼痛。”

男人粗糙的手掌拍在桌麵,震飛雙刀。他雙手一探,敲擊刀柄。隻見雙刀微旋、震顫,凶狠地向前突刺。刀刃劃開空氣,發出尖利的爆鳴。

夏淺早就防備著男人的惡意,此時大驚,急忙後退一步,捏碎了手中的護符。

一抹白光從她的腳下升起,升騰而上,化為帶狀,分成兩半,如蛛絲一般分別纏住了直射而出的廚刀。

男人沒想到夏淺身上還有護身的物件,揚了下眉毛。他反手握住刀柄,用力下壓。刀刃綻出水藍色的光輝,僅是瞬間,絲帶便在刀下潰散。男人將刀抽出,斬下,刀刃沿一道波紋,直取夏淺。

一抹熒光從空中直墜而下,炸開一片星辰。廚刀旋轉著飛向一邊,插在地上,微微顫動。

男人剛好在爆炸的中央,受到最大的衝擊。他吐出口血,不斷後退。

“有意思。”男人站穩,眼中的凶光一閃而逝。

他吐幹淨嘴裏殘留的血,運氣壓下翻騰的靈氣,然後平複氣息,伸手召回兵器,揚聲叫道:“出來吧,二位兄台。”

黑無常手執拂塵,穿過仍未散去的灰塵,落在男人麵前。

“咦,這個扮相……你們是黑白無常?哈哈哈哈,好啊,好啊!”男人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沒想到,堂堂鬼差,竟然會來搭救一介人類。”

“怎麼稱呼?”黑無常沒接他的話茬,冷淡地問道。

“虎鯨。”男人將廚刀在指尖舞了個花,架在胸前。水藍色的光輝自刀尖噴湧而出,照亮了已經有些昏暗的街。

4.

虎鯨真的是虎鯨,作為世界上最強大的海洋哺乳動物之一,他擁有狂暴的力量與高超的獵食技巧,在絕大多數海域,他都是當之無愧的王者。

殺人鯨,這是人類給他的綽號。盡管他從未殺過任何一個人,但他仍為此綽號而感到自豪。

這是勳章,他這樣想著,我是海洋的主人,即便是稱霸著世界的人類,也不得不向我表示畏懼。

他如萬千族人一般成長,他是族群中最優秀的獵手,是族長的候選者。他是天之驕子,是數百年間唯一在修煉一途有所精進的青年。

虎鯨的種族是虎鯨這種生物的分支,與大多數人所知不同的是,這個世界上並非隻有人類才擁有智慧。

地球出現生命的數十億年間,除卻人類,其實還有更多生物在進化中學會了使用工具,乃至發明了語言。如人類由猿進化而成,其他的智慧生命,多數也由動物進化而來。虎、豹、熊、狼,甚至是鯨魚,都發展出了不亞於人類的智慧。

與現代人類更專注於科技不同,他們更著力於自身能力的提升。在無數年的摸索中,有那麼一部分種族掌握了某種方法,借自然的力量增強自身。

於是這部分種族愈加地強盛。

那時,絕大多數人類仍處於蒙昧之中。借自然力量的方法,被稱為術。而掌握這種方法的智慧種族,則被稱為妖。

其實不單單是妖,即便是人類之中,也有一部分掌握著超越常人的能量,隻不過發展得不如其他生物那樣完善,在曆史的長河中,逐漸遭到淘汰。

虎鯨一族更擅長的是肉體力量,對於自然能量的控製,遠不如肢體更加完善的魚人。也正是因為此,在與數百年前遷徙到其所居海域的魚人的霸主之戰中,虎鯨一族失利敗北。他們將最好的獵場拱手相讓,自此偏居一隅。

虎鯨一族也從未放棄過奪回地位的想法。

這種執念一方麵來自他們的尊嚴,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其他海域的獵場早就被另外的強大種族所占據。若不能保證充足的食物供應,族群隻會越來越弱,直至消亡。

隻是從古至今的生存模式使虎鯨一族積弱太久。魚人作為新入住的種族,能力雖然不強,卻先天擁有遠程攻擊的能力。虎鯨一族無數次發動反擊,又無數次回撤,雖不至於被打殘,但也始終居於劣勢地位。

但即便如此,他們仍不斷地努力著。

那年的氣候尤其反常,前一日還是陽光明媚,第二天就是數百年不曾見過的風暴。壓得極低的陰雲自遠方湧來,藍紫色的閃電在其中閃爍。

倏忽間,海浪上升。

道道水龍卷升起,把魚蝦帶上天空。狂風驟起,席卷浪潮,狠狠地拍打在礁石之上。有些脆弱的礁石甚至因禁不住狂暴的力量而分崩離析。虎鯨一族的族人從未見過眼前這種情況,均以為是海神降怒。他們紛紛沉入水底,躲避海麵的風波,祈求著海洋平息。

然而與此同時,卻有兩隻異類,偷偷離開了鯨群。

雌鯨躲在海底的岩石縫隙中,身邊是她的配偶。她略痛苦地蜷著身軀,小腹隆起,明顯是即將生產。

“海神降怒了。”雌鯨望著頭頂透著波光的海麵,語氣中充滿了憂慮,“你還記不記得我為了保胎吃的那顆鎮海珠,一定是因為它,才有了現在的結果。”

“不用擔心。”雄鯨低聲道,“這隻是你的猜測而已,究竟是真是假,還是兩說。”

“可……如果是真的呢?”雌鯨歎了口氣,“如果我們生出了惡魔,怎麼辦?又或者,族人因此想要殺死它,該怎麼辦?”

雄鯨沉默。

他向前遊去,擋在裂縫的入口,堅定道:“即便是惡魔,它也是我的兒子。誰想要他的命,就先殺了我。不要說是長老、族長,就算是海神,又能如何?”

雌鯨望著他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了底氣,用力點了點頭。

風暴持續了整整三天。

虎鯨出生時,波濤翻滾,狂風暴雨中夾雜著驚雷,震懾著整片海域。

海邊的山洞中,蒼老的虎鯨族長正在閉關。他緩慢地吞吐氣息,溫潤卻強勢的威壓籠罩著他,仿佛護罩。

有劈啪聲響突然發出,濕漉漉的牆壁上,猛地爆射出一絲電火。接著,似蛛網般的電弧在水珠上彈躍,越擴越大。虎鯨族長微微皺了皺眉,結了個手印,輕喝一聲。

電弧碰觸到虎鯨族長的威壓,如碰觸牆壁般熄滅。然而在其熄滅的同時,另一條電弧,卻重新攀了上來。電弧的顏色從淡藍色逐漸變亮,最後化為金色。

漸漸地,電弧開始不再消失。它們聚集起來,包裹在虎鯨族長的身周,不斷釋放著能量。

虎鯨族長的眉頭越皺越緊,顯然不堪重負。他深吸口氣,收攏氣息,電光也隨之壓縮,收攏到極限時,他暴吼一聲,雙拳凶狠地打在包裹著自己的電籠之上,猛然突破開來。

隨著一聲驚雷炸響,山洞中綻放出耀眼的光芒。電光閃爍間,他被身周暴戾的元素能量所衝擊,噴出一口鮮血。

族長睜開雙眼,心中震驚,急忙平複氣息,自山洞走出。

“怎麼回事?”他拉過身旁的衛兵問道。令他訝異的是,平時對他尊敬萬分的士兵,卻破天荒地沒有答複。

那士兵愣愣地望著大海,微張著嘴。

虎鯨族長順著士兵的視線望去,然後見到了他一生中所追求的東西。

浪潮猛衝上天,聚成半透明的虎鯨,一閃而逝。

“天哪……這是元素幻型……”虎鯨族長喃喃道,一臉的難以置信,“靈態的鑰匙!”

他雙足發力,彈躍到海中礁石邊,魚躍入水。威壓在他身後形成螺旋,推著他向前。虎鯨族長的速度奇快無比,仿佛一羽箭矢,穿梭在水中。在他的麵前海水就像是真空,似是沒有一丁點阻力。

他把靈覺散發出去,感受著海洋中的氣息。在他的視野裏,不遠處海底的裂縫中的那頭小鯨魚,發散著比太陽還要熱烈的光。

海底,雄鯨渾身一震,終於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氣息。

“有人來了,很強,我不是對手。”雄鯨把雌鯨和幼鯨攔在身後,“這股氣息可能是族長,一會兒若是打起來,你就帶著孩子快跑。”

話音剛落,一個須發花白的老人破水而來。

雄鯨怒喝一聲,長尾向前甩去。波紋四散,龐大的力量擠壓著海水,甚至一瞬間清出了一抹真空。海水凍結,化為盾狀,擋在裂縫之前。

老人卻仿佛看不見一般,猛地衝刺上來。碎裂聲響起,冰晶如飛鏢般在水中打著漩兒,插入岩石當中,逐漸消融。

破盾!

那盾甚至沒能擋住他一秒。

雄鯨的心沉了下來,他絕望地上前,用肉體擋住了老人衝刺的路線。

虎鯨族長身形一閃,未等雄鯨反應過來,就已經閃到了他的身後,直麵雌鯨。他看著那隻充滿著靈力的幼鯨,驚喜地“啊”了一聲。

雌鯨小心翼翼地把幼鯨藏在身下,渾身肌肉緊繃起來。她緩緩後退,與虎鯨族長拉開距離。

雄鯨這時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回頭,沉身凝氣,又一次甩出他充滿巨力的尾巴,抽向虎鯨族長的後背。

老人頭也沒回,隻是微微一躬身,閃過雄鯨的攻擊。他眉頭輕皺,在嘴唇間豎起一根手指,道:“噓!”

“不要嚇到小家夥。”虎鯨族長把聲音放輕,語氣平和,卻又帶著一絲責怪,“我想你們可能是對我有什麼誤會,我隻是來看看這個孩子,並沒有什麼惡意,你們大可不必像現在這樣如臨大敵。”

兩隻虎鯨對視了一下。

麵前的老人看起來瘦弱,但若真想動手,他們夫妻兩個不是一合之敵不說,恐怕連逃跑的概率都很小。老人卻在雄鯨的攻擊下始終手下留情,表達出了足夠的善意。看來的確是他們神經過敏了。

雄鯨想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他退到一邊,雌鯨也隨之側身露出了身下的幼鯨。

老人看到了那隻初生的虎鯨,欣慰地長歎口氣。他探出略微有些顫抖的手,觸摸其身邊的海水。那裏充滿了純淨的能量,於虎鯨族長而言,就仿佛醇香的酒。

“太美了!”老人的臉上充滿笑意,他回頭,問道,“起名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