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徐百憂加快腳步,左手反扣在身後,停在離男人半米遠的地方。
賀關身形一頓,幾秒鍾的靜止後,緩緩轉過身。
他站在巷子與馬路的交叉處,一束稠黃色的街燈斜斜照落下來,使得徐百憂終於可以看清他的麵貌。
眼睛是標本製作的重中之重,如何讓一雙冷冰冰的玻璃義眼,複活出動物的靈動神采,完全取決於標本師的技藝。
所以,如果徐百憂要留心記住一個人的長相,出於職業習慣,她一定會率先記住眼睛。
麵前的男人有一雙深邃的眼睛,瞳仁端正,點墨如漆。
黑衣黑褲,黑色的眼睛,連帶裏麵射出來的光也是黑魆魆的。
光是無形之物,可這個男人眼裏的光,卻給徐百憂一種堅硬粗糲的質感。
和他的聲音一樣,辨識度很高。
僅憑這一點足夠了,徐百憂無需在他臉上做更多停留,也沒有時間。
她視線一低,鎖定他右手按住的側腰,鮮血從指縫間滲出,一滴滴沒入地麵。
徐百憂沉默著,突然上前一步拉開他血淋淋的右手。賀關猝不及防,腳下不穩趔趄一下,徐百憂就勢掀起他的襯衫下擺,將事先背在身後的手機電筒,直直照向他的傷口。
賀關錯愕,疏於防備有些懊惱,瞪起眼睛,生鐵一般的手臂用力揮開女人的手。
徐百憂吃痛,感覺手快斷了,手機差點飛出去。
她回瞪他,不甘示弱,同樣帶著惱意。
兩個人對峙似的互瞪。
一隻流浪狗搖著尾巴從旁經過,似嗅出血腥味,調轉回頭開始圍著男人打轉。
賀關一個眼神甩過去,狗子灰溜溜地跑了。
連狗都能嚇住,可見眼神有多彪。
徐百憂要是這樣就能被嚇退,也不會從車裏追出來。
關閉手機電筒,她抬起下巴,從容看回男人的眼睛,不急不緩,“利器所致開放性外傷,創口長度八到十厘米,創麵較大。”
賀關事不關己地聽著,冷冷的,眉頭也沒皺一皺,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除了臉色略顯蒼白,完全看不出右下腹已經皮開肉綻。
“必須縫針,我送你去醫院。”徐百憂繼續說。
“不去。”賀關一口回絕。
“為什麼?”
“沒錢。”
他太坦率,以至徐百憂花了幾秒鍾才確認自己沒聽錯,“命比錢重要。”
“死不了。”
賀關口氣惡劣,索性傷也不管了,任由它流血,轉身就走。
似乎為證明自己活得好好的,腰腹挺直長腿闊步。
徐百憂沒有追,“你現在是不是感覺手腳冰涼,全身無力,呼吸急促。再過不久,你就會出現視物模糊,神誌不清或昏厥。”
賀關充耳不聞。
她提高音量:“接著你就會因為缺血導致室性心動過速,而陷入深度昏迷。”
還是不理。
“一旦陷入深度昏迷,即使搶救回來,你也可能變成植物人。”
賀關腳步滯了下,撮著牙花子攥起拳頭,繼續大步流星往前走。
徐百憂騙他:“我已經打了120,你最好祈禱急救車能及時趕到。比起失血過多死亡,變成植物人……”
後麵的話,徐百憂沒能講完,賀關已經氣勢洶洶殺了個回馬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