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枯坐辦公室久等不來胡院長,徐百憂和賀關給胡雲旗去電話,問問他那邊的情況。
卻不想胡太子也不太順利。
車開上高架突然電頻沒電,天氣惡劣又打不到車,胡雲旗隻能選擇棄車,撒丫子狂奔去酒莊。跑得呼哧帶喘,電話裏連句完整的話都講不清,他心急如焚,也不聽徐百憂細說,掛線掛得飛快。
徐百憂再打過去,幹脆不接,找爸爸要緊。
“讓他折騰。”賀關老神在在,從白天等到黑夜已然淡定,收回手機揣兜裏,“咱還沒見著胡院長,誰知道門一開,外麵站著什麼妖魔鬼怪。”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像和他有感應似的,居然由外而內被緩緩推開。
徐百憂一瞬警覺,目光如炬,從單人沙發裏站起來。
而賀關根本不關心門外是妖是魔,下意識的反應,先把輪椅擋在媳婦兒前麵。
有危險他先上,魔來殺魔,佛來擋佛。
門口處,有一男兩女。
男的六十歲上下,從沉穩外表到周正穿著,處處都透著一絲不苟。
帥大叔的模樣,五官與胡雲旗有六七分相似,正是胡院長無疑。
在他身側,是一位推著移動式輸液架的女護士。
而兩人中間的輪椅裏,坐著一位戴著呼吸機的幹瘦老婦人。
被歲月嚴重剝蝕的枯鬆身體,已經無力支撐她坐起。
整個人坍縮著,歪斜著頭,雙眼閉合,不知是睡,還是陷入昏迷。
徐百憂和賀關同時認出,她是病入膏肓的周家老太太。
來不及思索為什麼周家老太太會出現,徐百憂視線一偏,又看見輪椅上掛著一把手杖。
是路守紀的虎頭手杖,也是打斷賀關右小腿的凶器。
想起那晚觸目驚心的一幕,像被噩夢魘住,徐百憂呼吸一緊,心跳陡然加快。
無依無靠的冰涼指尖尋向賀關,很快就被他溫暖幹燥的大手牢牢握住。
再一個眼神對視,賀關用口型說不要怕,她點點頭,心平氣定。
形勢撲朔,盡管滿腹疑問,他們從容看回門前三人,並沒有貿然開口。
“兩位抱歉,我來晚了。”
滿室寂靜由胡院長率先打破,言語間,他朝曾經的得意門生和善一笑。
徐百憂忙回以微笑,恭敬地輕喊出當年敬稱,胡教授。
賀關也跟著客客氣氣地叫一聲,胡院長。
像是怕兩個年輕人拘謹似的,胡院長笑意不減。
他推著周家老太太舉步走進,“老太太執意要見你們一麵,想親口對你們說一句話。”
專業有素的女護士聞言,矮身蹲下,小心翼翼摘除氧氣麵罩。
老太太的眼皮微不可見地抖了抖,轉瞬又沒了動靜。
年久破敗的軀體不聽使喚,像在與老人遲緩的意誌力頑固對抗。
幾秒鍾後,老太太終於艱難地,一點點撐開鬆垮的眼皮。
那裏麵有一雙渾濁黯淡的眼睛,沒有內容,沒有神采,慢慢地聚焦,鈍鈍地看向對麵的年輕人。
老太太蠕動嘴皮,發出撕裂而虛弱的聲音,近乎輕不可聞。
徐百憂和賀關全神貫注,勉強聽清,不約而同地流露出相似的困惑表情。
老太太說:謝謝你們。
簡單的四個字,耗盡老人僅有的一絲氣力,她重新合上眼睛,再度恢複瀕死的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