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有人。
從陽台傳來的腳步聲漸近。
謝棠因身體的極度疲憊而呈現出一種麻木狀態,思維和意識也慢了半拍,她的視線慢慢平移過去,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修長筆直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腿,和殷藍色的紗裙裙擺。
直到完全仰起頭,從下往上,看見一張叫人分辨不出年紀的漂亮臉蛋。
與此同時,對方也在望著她。
直到容心凝向謝棠先伸出右手。
“是小謝吧?怎麼坐在地上?快起來。”容心凝手腕上掛著玉色瑩瑩的鐲子,極襯膚色,聲音帶著點兒溫柔,“你好,我是越珩的媽媽。”
原來先前程越珩說“我媽出去旅遊了,等她回來會主動找你”,真不是玩笑話。
可謝棠沒想到會這樣快。
她驚慌失措,又受寵若驚,借著容心凝的幾分力氣從地上站起身,窘迫得腳趾抓地。
“阿姨,我……你……您坐,我去給您倒水。”說完才覺不妥,她似乎顛倒了主與客,怕容心凝介意。
好在容心凝隻是關心她頭上的傷:“你這是怎麼了?”
謝棠說:“騎單車摔了一腳,磕石頭上了。”
“這麼冷的天就不要自己騎車出去了,有事讓越珩送你,或者讓他給你安排司機。”容心凝說完又問,“考了駕照嗎?”
“沒有。”
“有空還是要去把駕照考了,自己想走就走,也方便不少。”
謝棠猜不透人心,卻天性敏感,對方喜不喜歡她,從眼神、言語、舉手投足處處可窺見。
她不修邊幅帶著傷狼狽地和容心凝碰了麵,給對方留下不怎麼滿意的第一印象,容心凝卻似乎並不討厭她。
謝棠能感覺得出,這些關心是真心實意的。
後來兩人也沒聊太久容心凝就要走,她本來還打算邀謝棠出去逛逛,見謝棠受了傷,就讓謝棠好好休息。
謝棠送容心凝下樓,風吹著頭頂樹葉凋零的懸鈴木,也把她多次欲言又止的話吹散。
“阿姨,您同意我和程越珩在一起嗎?”她終於問。
容心凝說:“在不在一起是你們倆之間的事,我沒有要幹預的打算,也沒有橫插一腳的權利。如果問我在這其中有什麼私心,那就是想要我兒子快樂。他爺爺奶奶計較的門庭、背景、身份,對我而言都不重要。我隻是平凡普通的母親,在意他的喜怒哀樂勝過在意他的榮耀與成就。因他本就是天生的野心家。”
容心凝看向謝棠,臉龐掛著一絲狡黠的笑意:“你和他談戀愛想來會很辛苦。”
載著容心凝的轎車絕塵而去,謝棠站在原地,滿眼瑟瑟寒風,細想她最後那一句話,心裏升騰起不安的情緒。
手機“叮咚”一聲,彈出今日新聞推送:程氏集團首席執行官程越珩與瑤芝深夜相會,今晨共進早餐。
有圖有真相,圖中男女都露了一個側臉。
謝棠單方麵認識瑤芝,她是今年才出道不久的女星,已經在好幾檔王牌綜藝節目裏當過嘉賓,有資源很強勢,紅得迅速。
瑤芝真名齊耀芝,是齊氏地產的千金,這些也從來都不是秘密。
03
室內安靜無聲。
程越珩深夜才回公寓,進門發現謝棠給他留了盞落地燈。他去主臥,床上的人大半張臉蒙在被子裏,露出一個毛茸茸的發頂。
程越珩將被子往下撥了撥,捏了捏她的鼻尖。
他剛從嚴寒的室外進來,手冰冷,凍得謝棠無意識地皺眉,沒兩秒鍾就醒了。
“你回來了?”她揉著眼角問,“幾點了?”
“深夜一點半,你繼續睡。”程越珩說。
謝棠無語,暗自腹誹,剛才是誰在故意鬧我?
程越珩又輕輕摸了摸她的額角:“頭上的傷怎麼來的?”
司機送她和廖小晴去醫院的事,他其實知道,隻不過不了解她具體因什麼而受傷。
謝棠抓住他冰冷的手指頭放進掌心捂了捂,求饒似的說:“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跟你說……如果你有時間的話。”
程越珩拿上睡衣去浴室洗澡,出來發現謝棠坐在床頭發愣。
她歎了口氣說:“現在反而沒有瞌睡了。”
程越珩是效率派,不喜歡將問題留著不解決:“那就跟我說說你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謝棠朝他張開雙臂,是索求擁抱的姿態。床頭燈如夏夜螢火般微弱,她陷在昏暗溫暖的環境中膽子大了不少,將那點兒羞赧拋開,沒什麼不敢說:“以後再說。”
程越珩:“……”
夜裏到底還是沒說成。
謝棠再次睡醒已經快到中午,本來以為程越珩肯定不在,下樓卻發現他穿著一身家居服坐在客廳看電視。
某衛視的尋寶探秘節目。
謝棠的表情仿佛看見了外星人入侵地球此刻坐在她麵前按遙控器,她遲疑地問:“你今天不上班?”
程越珩舒服地靠著抱枕:“休假。”
行,你說休就休吧。謝棠也不敢有意見。
“你吃早餐了嗎?”
見程越珩搖頭,謝棠又問:“那我煮兩碗麵?”她打開冰箱發現裏麵食材不多,隻能做簡單的。
“可以。”
電視畫麵切換成廣告。程越珩換下一個台,婆媳矛盾家庭紛爭,再換下一個,真假千金人生顛覆,再換,購物頻道主持人情真意切高喊隻要九九八,原價三千八百八,現在打入電話訂購,前一百名顧客隻要九九八!
謝棠看著程越珩那張波瀾不驚的臉,覺得有些違和,正偷偷笑,誰知他被購物頻道絆住了手腳,再沒有換台,回頭正經地問她:“要不要買個鍋?”
原價三千八百八,現在隻要九九八的鍋。
謝棠:“……”
謝棠:“這是金子做的鍋嗎?”
謝棠:“可以買,但沒必要。”
再換,購物頻道變成王牌綜藝。主持人慷慨激昂的九九八變成一群年輕男女的歡聲笑語。程越珩似乎不挑剔,什麼都能耐下性子來看兩眼。
謝棠站在開放式的廚房裏,一邊洗著西紅柿一邊也跟著瞅兩眼。
綜藝節目裏,遊戲正進行到你畫我猜的情節,三男三女兩兩組隊。瑤芝比畫,搭檔來猜。她看到的第一張詞牌是齊天大聖,反應迅速地翻起手掌往額頭上一遮,又抓耳撓腮,模仿得惟妙惟肖。
隊友立即大聲道:“齊天大聖!”
第二張詞牌是七仙女。瑤芝掰手指頭,一、二、三、四、五、六,隊友說:“七!”她點頭,繼而指著自己,隊友說:“你!”她搖頭,繼續指著自己,隊友說:“我!”她又搖頭,踮起腳翩翩起舞,隊友不確定地問:“七個小矮人和白雪公主?”
時間到,任務失敗。
隊友把數字七理解成七個小矮人,把台上起舞的姑娘誤認成城堡裏的公主。
瑤芝氣鼓鼓地拿著話筒:“我不是仙女嗎!我不配嗎!”
主持人和其他嘉賓被她逗笑,個個樂開了花。
她扮演孫猴子時俏皮可愛,是天底下最可愛的那隻猴兒。她演七仙女時婀娜多姿迷人眼,公主也好,仙女也罷,她都擔得起。
西紅柿雞蛋麵煮好了端上桌,程越珩吃一口就皺眉:“好鹹。”
“可能給你放鹽的時候手抖了。”謝棠喜歡用筷子卷子麵條放進嘴裏,吹了吹,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程越珩去她碗中夾了一筷子嚐嚐味道,鹹淡適宜,湯汁可口。謝棠愣愣的:“還以為你會有潔癖,你不嫌我啊?”
程越珩看了她一眼,淡定道:“都在一起了,吃口你的麵怎麼了?”
謝棠嗆得直咳嗽。
最後隻好兩人分食她碗裏的麵條,將就著吃到五分飽。
“看到新聞了?”程越珩突然問。
謝棠心領神會,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他和瑤芝被拍到的事。
她說:“昨晚你倆上熱搜了。”
程越珩沒有要隱瞞的意思,直截了當地說:“奶奶安排了我和她相親,我拒絕了,沒想到在酒店裏會碰巧遇到。”
謝棠信他的說辭,隻不過聽到程奶奶這麼做,難免會覺得沮喪:“奶奶果然不喜歡我。”
“她不是不喜歡你,隻是她的立場決定了她會反對你跟我在一起。”
“你呢?”謝棠問,“你怎麼想?”
程越珩說:“家財萬貫時娶你,到了窮途末路,也沒想放過你。”
謝棠隻當他開玩笑,畢竟“窮途末路”四個字,壓根兒與他沾不上邊。
“今天晚上我們還回程家吃飯。”程越珩說。
“那不是特地去討人嫌嗎?”謝棠皺著臉不太情願,擔心程家老太太會將她拒之門外,她會打麻將會拉二胡也沒用,加不了多少分,人家隻會嫌她那點兒小把戲上不了台麵。
“這次是我媽叫我們回去的。”
聽到是容心凝的意思,謝棠也隻好答應。
“還有一件事你還沒說明白。”程越珩問,“額頭上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謝棠為難:“一定要說嗎?”
“我猜你應該是惹麻煩上身了,麻煩說出來,兩個人商量著解決會比你一個人悶在心裏要好。”程越珩頓了頓,“而且我們不是正在交往嗎,我當然會在意我的女朋友為什麼會突然受傷。”
謝棠先前不想說,是覺得沒人會喜歡招惹麻煩,而且他工作忙,想來應該沒有多少精力替她解憂與籌謀。
今天聽到這番話,說不感動絕對是騙人的。
想想她當初用救命之恩做籌碼,說要嫁給他,不就是想訛他,借他掙脫出泥潭嗎?
物盡其用,在C市,“程越珩”三個字就是最好的資源,她為什麼不用?
想到這裏,謝棠果斷將事情和盤托出,包括之前在玉堂魏翔對她的騷擾,也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程越珩越聽到後麵,眉頭皺得越深。
“我讓小晴姐報警,但是她有她的顧忌。”謝棠叉了塊果肉給程越珩,討好地問,“您有何高見?”
他說:“我會解決。”
謝棠非常滿意,很好,霸道總裁果然無所不能。
傍晚第二次去程家,謝棠顯然放鬆了不少。頭一回去的路上,程越珩讓她別緊張,她嘴上應著,抬頭看天,黑雲壓城城欲摧。這一次還有心情主動放歌聽,隨機播放,有些沙啞的女聲響起:“See the pyramids along the Nile,Watch the sunrise on a tropic isle(看著尼羅河畔的金字塔,注視著熱帶島嶼的日出)……”
謝棠聽完,問程越珩:“這是什麼歌?”
“《You Belong To Me(你屬於我)》。”
“好聽。”
可惜她英語差,有的歌詞聽不懂。
上網查了查意思,最後兩句是:乘著銀色飛機跨越海洋,看見雨後的叢林,要記得直到你再次歸來,你屬於我。
淡淡吟唱,給人一種天長地久的錯覺。
謝棠聽著歌,坦然了許多。
麵對蘇滿漁時笑容變得更加自然,她照舊說:“奶奶好。”沒有再為此去網上搜羅如何討長輩歡心的漂亮話,尊重敬畏,但守著距離,不奢望對方待自己如珠如寶像個親孫女。
老爺子仍是笑嗬嗬的模樣,對她說:“小謝來了呀,來來來,坐坐坐。”
鸚鵡看見她說:“歡迎光臨!歡迎光臨!”
戴著老花鏡在平板電腦上跟網友打牌的老太太抬頭,視線斜斜望向鳥籠子,不冷不熱道:“這麼會迎賓,不賣給飯館當迎賓員太可惜嘍。”
程勳和容心凝夫婦恰巧踩在這個時間點進門。
容心凝跟謝棠昨天才見過,待她親近。程越珩的父親程勳與謝棠是第一次見,程勳穿得過於隨性,休閑款的大衣袖口上似乎還粘了一團橙色顏料,頭發遮住雙耳,腦後紮起一個三四厘米長的小辮子。
在謝棠看來,他像一個藝術家,跟程越珩完全是兩種氣質。
這父子倆似乎是誰也看誰不順眼的狀態,也沒話聊。
沒到飯點,廚房還在忙。老太太心滿意足地和了一手牌,放下平板電腦,叫程越珩上二樓。
等到後來飯菜準備妥當了,也遲遲不見祖孫二人從樓上下來。
也沒人去問,沒人去催。
老爺子打開了他的寶貝古董收音機,調到戲曲頻道,自己跟著低低地哼兩句,沉浸其中,一根手指敲在桌沿打節拍。
他忽然想起來問謝棠:“小謝你是不是也會唱?來兩句,爺爺給你捧場!”
容心凝和程勳同樣頗為期待地看著謝棠,還有屋裏的管家和阿姨們,個個留心著這邊的動靜。謝棠知道她這時候不能忸怩,大大方方開嗓子唱就是,藏著掖著,會叫人看笑話。
她站起來唱了幾句,身段佳,嗓子也好。
“好,好,唱得好!”老爺子果然捧場,還給她鼓掌。
謝棠反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門外響起車軲轆滾動的聲音,謝棠詫異地轉頭望去,一架輪椅出現在門口。當年被老太太收養的第二個孩子,程家老二程倫,從小是個病秧子,天寒地凍的時節,連行動也不便。
程倫麵容清臒,瘦削得像根竹竿,卻端坐得筆挺。
程倫身後除了幫他推輪椅的私人助理,還有另外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叫程彰,也是養子,而且是頭一個,名義上稱得上是程家的大少爺。
程彰與程倫,一胖一瘦對比明顯,極好區分。一同出現時,甚至有幾分喜感。
容心凝悄聲提醒謝棠:“胖的是大伯,瘦的叫二伯。”
程彰笑著問眾人:“今兒有什麼好事,請戲班子了?在門外就聽到有人唱戲。”他向前走幾步,先給老爺子請安問好,看了一圈,像終於發現有謝棠這個陌生人。
“你就是我侄子帶回來的姑娘?”
謝棠點點頭,不卑不亢,說話時眼睛看著對方:“大伯好,我叫謝棠。”
程彰問她:“剛才聽見有人唱戲了嗎?”
謝棠說:“是我。”
“哦,我侄子娶了你有福了。”
謝棠不喜歡程彰說話的語氣,趁機往容心凝身邊躲了躲。
家中多了兩人,容心凝比先前話少一些,默不作聲地斟茶。謝棠視線停在茶具上,想跟著她學一學,耳朵卻仍聽著那邊的動靜。
老爺子正納悶地問程倫:“木頭笨重,怎麼坐上了木輪椅?”
被屋內的暖氣一烘,程倫蒼白的臉頰上泛著幾分病態的潮紅,咳嗽幾聲。
程彰搶先一步,興衝衝地替他解釋:“我聽說了,有個不明來路的老和尚給二弟算了一掛,說要找柏袈山的老楠木做輪椅,可以保他安穩地過個冬。二弟你也真是的,怎麼什麼都信,說不定人家誆你呢。”
程倫笑了笑:“試試也無妨。”他看見餐廳那邊擺著滿桌子的菜都涼了,“爸,你們沒吃呢?”
老爺子說:“你老娘不下樓,吃不了。”
管家叫人把菜撤下去,溫著。
容心凝問謝棠:“餓不餓?餓了先去吃塊點心,一時半會兒可能還吃不上飯。”
謝棠說不餓,容心凝說:“來,我帶你去烤紅薯。”她將程勳撇開,帶著謝棠從側門出去了。
程家後院的一角,避風。容心凝找管家要了幾根幹木頭,四個生紅薯,一盒火柴。謝棠撿起草地上的枯枝,折成小段,用來當火引。
把紅薯放進刨出來的小坑裏,加上木頭,擦亮火柴點燃枯枝,搖晃的火苗逐漸變得旺盛。
謝棠一瞬間仿佛回到還在玉堂的日子。
她常常一個人生火取暖,再發會兒呆,時間久了就昏昏欲睡,坐著打盹兒。
怎麼也沒想到,現在容心凝會陪她做這些。
“冷不冷?”容心凝問。
“不冷。”謝棠說,“屋裏悶。”
“對,出來反而舒服。”容心凝妝容精致,五官美而冷豔,謫仙似的人物,時不時用樹枝撥弄著灰塵卻也不覺得違和。
“程彰說話我不愛聽,以後他要是說你什麼了,你也別往心裏去。有些天生高高在上的人,最喜歡作踐別人。”
謝棠點點頭。
“我們很像,我十九歲開始在夜場當舞娘,跳脫衣舞。”都是前塵往事,容心凝不介意再提,“後來認識程勳,我們相愛了。跟他在一起並不容易,阻礙太多,但我不怕,原本就一無所有沒什麼好失去的,隻圖個開心,及時行樂,就答應跟他試一試。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我沒想過我們能走到今天,沒想到我們會有一輩子這麼長的緣分。”
她眼裏有太多感慨,說起來時卻平靜無波。
烤熟了的紅薯被從灰堆裏扒出來,謝棠聞到一陣香味。
容心凝說要叫程勳來嚐嚐她的手藝,她說話時興高采烈,像個想邀功的孩子。謝棠獨自守著快要熄滅的火堆,想著要不要也留半個給程越珩。
樓裏突然響起刺耳的動靜,是瓷器被摔碎,還伴隨著幾句氣急敗壞的訓斥。
是老太太的聲音。
分貝不高,謝棠也沒完全聽清,心卻猛然懸起。
她拍拍手上的灰,也不管紅薯了,小跑著進了屋。程越珩剛好下樓,額頭上被茶盞砸出來的傷口太過明顯,不止謝棠,一屋子的程家人也都愣了。
老太太再凶悍,也沒對親孫子出過手。
這是第一次。
謝棠和程越珩的視線在空中撞上,她除了擔憂,還有一瞬心頭湧上難言的隱痛。
她額頭的傷正快速愈合著,藏在頭發下,不露端倪。他的傷口也在差不多的位置,新添的,是最親近的人給的,不能躲避。
那天,謝棠沒吃上親手烤好的紅薯,程越珩也沒嚐到一口,他拉著她走出了富麗堂皇的程家。
04
沒過一個小時,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了,程越珩為了一個戲子同家裏老太太鬧翻了。他老子程勳是個情種,為了容心凝,曾一度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
都說程越珩是有樣學樣,要步後塵。
謝棠不知道外麵的狂風驟雨,在公寓裏研究幾位越劇大家的作品,一遍遍地聽,一遍遍地琢磨。程越珩問及她以後的打算,她搖頭說不知道。
他於是給她出主意:“不如選擇一位好老師,去拜師。”
謝棠說:“人家不一定會收我。”
“你還沒去試過,怎麼就知道了結果?”
思想來去,謝棠覺得程越珩的話在理。
她開始動了心思去準備。
程越珩到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好幾次直接睡在公司。他中途犯了胃病,鄭子鄴來家裏替他拿藥,謝棠才知道這事兒。
鄭子鄴說,休息不好,三餐不定,以前就進過醫院,這次也是早晚的事。
謝棠被嚇了一跳。
晚上程越珩終於回來睡覺,黑暗中她摟著他的脖子,憂心忡忡:“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