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我們分手吧(3 / 3)

“餓了沒有?要不要給你下碗麵?”

程越珩腹中空空,但醒來就在手機上應了鄭子鄴的飯局。

“不用了,我出去吃。”

謝棠腳步一頓:“也可以。”

“跟我一起去嗎?”程越珩問。

“不了,”謝棠說,“不想再換衣服出門,宅家裏舒服。”

“那我早點兒回來。”

“嗯。”她彎了彎嘴角。

程越珩換鞋時,她已經上了樓。

SweetMoon,北區新開張的會所,老板鬱坤是鄭子鄴的朋友,他叫來不少人捧場。

酒色財氣,眾人各有所好。

往高雅處說,這圈子裏還有人好收藏名畫,搜羅絕種的蘭花。獨獨程越珩的喜好,鬱坤打聽不到。

往日裏交集少,如今更是難得一見,程氏集團如今說他一人當家做主也不為過,風頭正勁。鬱坤盤算著,這位爺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得試一試如何摘星。

鄭子鄴聽了大笑,拍拍鬱坤的肩膀:“他要不樂意,你上天摘星也徒勞,他會隨手扔掉。

“還有啊,我看他今晚心情一般,跟他談生意也好,交朋友也好,今晚都不是好時機。”

畢竟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鄭子鄴還算了解程越珩。

程越珩一晚上心不在焉。

魯夏宜給他倒酒,他也不正眼看人。是真餓了,從從容容地吃東西,仿佛眼中隻有桌上的佳肴。

飯局旁邊就是牌局,真像他這樣來正兒八經吃個飯的極少,尋的都是別的樂子。

他吃完停下筷子,魯夏宜倒的酒仍擱在一旁沒動。

“二哥,我錯了,下午我不該說那些話,給你賠個不是。”魯夏宜灌了自己三杯。

鄭子鄴將魯夏宜扯到一邊,問:“你下午跟他說什麼了?”

魯夏宜覺得憋屈得很,垂頭喪氣的樣子:“我就是問他什麼時候甩了謝棠,他們演戲得演到什麼時候。”

“魯四你腦子呢?”鄭子鄴在她的寸頭上敲了一下,“你沒看出來人家感情好著呢嗎!”

“不是演戲嗎?”

“程氏都是他的了!程倫都被揪出來了!還演個屁的戲!他要不樂意,早將人踹了,你看看他現在像不樂意的樣子嗎?四十天的行程壓成了半個月,他出差這麼著急回來你以為是為了什麼?為了趕回來揍你嗎?”

魯夏宜瞬間暴躁得像隻踩了荊棘的猴子。

從小程越珩在她心中幾乎是無所不能的神,而謝棠不過區區一戲子,憑什麼能和程越珩相配?

“他倆要是來真的,二哥為什麼不說?”魯夏宜不服氣,心中抱有最後一絲希望。

鄭子鄴嗤笑了一聲:“我看他是假戲真做了,卻還沒認清自己的心。”

06

第二天收到鬱坤的邀請時,程越珩勉強想起來有這麼個人,SweetMoon的老板。

這次邀約的地點卻不是在SweetMoon,而是另一處宅邸,叫觀月樓。

隱藏在鬧市中的一棟老房子,進了裏麵就會發現別有洞天。時光倒流,像幾百年前古香古色的老茶樓供人消遣。彈琵琶的,說書的,唱戲的,都有各自的場子,一時半會兒還逛不完。

昨晚鬱坤從魯夏宜嘴裏打聽到了點兒情況。

平時能在程越珩麵前說上話的,也就那麼幾位,魯夏宜算其中之一。

那時魯夏宜剛被鄭子鄴訓過,正惱火。鬱坤一問,她便冷笑著說:“別的不知道,我二哥喜歡戲子是真的,尤其喜歡唱越劇的。”

鬱坤一聽,喜出望外,簡直要拍手叫好,沒太注意到魯夏宜似笑非笑的表情。

正巧,他有一個妹妹,打小學的就是越劇,唱得還不錯。

鬱坤動了心思。

程越珩原本不打算赴約,但觀月樓裏最適合聽戲,這也不是句假話。帶上謝棠去,她應該會喜歡。

卻遭到拒絕。

他隻說帶她出去,還未提到觀月樓,她就截斷他的話:“我不想出門,你去玩吧。”

她穿著睡衣坐在飄窗上,長發披散了滿背,臉上什麼情緒也沒有。說完她重新戴上耳機,用平板電腦看戲劇視頻,桌上還有紙和筆,會一邊看一邊做筆記,認真得好比要參加期末考試的學生,將百分之百的精力都投入其中。

空氣中有扇無形的牆,將兩人隔開。程越珩在她身側靜靜站了片刻,一個人走了。

他出門後,平板電腦上的播放器被按了暫停鍵。戲曲聲消失,耳機裏的世界安靜,謝棠仿佛聽見自己心髒沉悶的跳動聲。

她想起小時候妹妹謝蓉被人收養帶走的那天,她放學回來,滿屋子找不到人,黃秀告訴她謝蓉已經走了,去過好日子了。

書包一側的背帶從肩上滑下來,掛在臂彎裏,她像個被定格的木頭人,神情空茫,頗為滑稽。

父母離世後,謝蓉是她死死捂在懷中的珠寶。

珠寶被奪走,她卻並沒有哭鬧。

她隻是在一片死寂的灰暗中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天塌了,地陷了,日月跌落,冬天永遠不會過去,冰雪再難消融。

謝棠仿佛又回到了十歲那年,失去一切的時刻。耳邊一遍遍回響:“既然是演戲,什麼時候能劇終?”

有人問,既然是演戲,程越珩何時將謝棠丟棄?

謝棠看著掌心那枚還未送出的戒指,終究不甘,她的心漸漸從死寂的深潭水變成沸騰的白開水。

拿起手機給程越珩打電話時,她像根緊繃的弦,等著電話接通。

觀月樓前。

跟鬱坤一起在等程越珩的還有魯夏宜。朱紅色的大門前有兩尊石獅子,魯夏宜抱著手靠在上麵,盯著麵前一片竹林,神遊太空。

到底還是有些怕了。

程越珩一向待他們幾個兄弟親和,這麼多年來她闖過的禍事不少,連家人都訓斥她時,程越珩二話不說,總會出手幫她擺平。如今程越珩不理她,她心慌。

竹林下,長長的車道,銀灰色的敞篷跑車風馳電掣到了眼前。

魯夏宜一喜,鬱坤比她更殷勤地迎上去。

車裏的人下來,一身黑色的休閑服,青鬆一樣挺拔,將車鑰匙扔給泊車小弟,眼睛看過來。

魯夏宜心說不好,他臉色瞧著比昨天還臭,看上去心情一天比一天差。

鬱坤打招呼,程越珩回了他幾句話。魯夏宜跟在身後,識趣地沒多嘴,從來沒有這麼軟過。

等進大門,再進了園子,宛如進了另一個世界。外邊是春日的夜晚,風中還帶著一絲涼,裏麵卻好像永恒地定格了春日的太陽,暖意融融。

魯夏宜打發走跟在身邊的服務生,親自接過程越珩脫下的外套:“二哥,我來,今晚給您當小廝,任您差遣。”

他們路過一個廳堂,裏頭是說書的,台上穿長褂的男子手中握著把折扇,身前有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方醒木。台下稀稀疏疏坐著幾位看客,神情悠然自得,津津有味地聽著。

鬱坤說:“程總,精彩的在後頭。”

再下一個廳堂,琵琶聲從屏風裏飄出,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琵琶中夾雜著台下的叫好聲,顯然比上一個廳熱鬧了不少。

一路往後,二十四廳,各有特色。

魯夏宜在第七廳碰到相識的人,相互打了聲招呼,她落後了半步。

聽見手機振動,是從程越珩外套口袋裏傳來的動靜。她一邊掏出手機一邊追上程越珩,正要叫他,看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謝棠,嘴邊的“二哥”咽了回去。

魯夏宜神色淡漠地掛斷電話,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玉色茶盞,抿了一口,痛快地摸了把自己的鹵蛋頭,笑道:“好茶。”

喝著比以往的甘甜。

那頭的人沒有放棄,手機很快又振動起來。

魯夏宜照樣掛斷,將號碼拉進黑名單,動作一氣嗬成。

謝棠覺得自己大概瘋了。

要放在以往,打不通程越珩的電話,她不會起疑和糾纏,隻當他不方便接。可現在,理智和冷靜正在漸漸瓦解。

所有的不安全感堆疊,輕鬆將人淹沒。

她看著牆上的鍾滴答滴答地走,每一聲,都敲擊在人心上。她在微信上轟炸程越珩:“你在哪兒”“和誰”“在幹什麼”“什麼時候回來”。

以前看電視劇,見識過裏麵女主角的歇斯底裏,輪到自己時便發覺那些歇斯底裏的情緒不是作假。愛一個人,窮途末路時,連體麵也顧不上。

謝棠崩潰地知道,此刻的她像一條狗。

程越珩不回,她的消息就一條接一條發過去,很多很多的字,占滿了手機屏幕,像暴雪天的雪花。

許久過去,她終於像沙漠中瀕死的人得到一捧甘泉,得到了回複。

——是一個定位。

謝棠攔下一輛出租車趕到觀月樓,在門口被攔住,她絕望地發現她進不去。

情急之下,謝棠想到的隻有何滿滿,她在C市沒有其他的朋友。心裏沒有抱太大的期望,電話打過去,誰知何滿滿竟然一口應下,說她有辦法進觀月樓。

何滿滿家住得近,過來得很及時。

她發現謝棠身上穿的是睡衣,外麵披了一件單薄的毛線外套,頭發也不太整潔,顯然是沒整理過就匆忙出門了。

何滿滿嚇了一跳:“棠棠你怎麼了?”

剛才在電話裏,何滿滿沒察覺到謝棠語氣不對勁,走到麵前一看,才發現端倪。

謝棠眼眶通紅卻沒有眼淚,聲音幹澀又絕望:“我想進觀月樓。”

“你別急。”

何滿滿說她有辦法不是誆人的。早些年前觀月樓是正兒八經的梨園,何滿滿的外公外婆經常光顧,連帶著何滿滿也成了那裏的常客。她年紀小坐不住,園子內外都玩過逛過,東牆邊的芭蕉樹後,藏著一個狗洞。

“就是這裏了。”何滿滿左右看看,四周竹林環繞沒有人,撥開雜草,當年的狗洞還在。

洞口不寬,好在謝棠瘦,勉強能鑽進去。

謝棠用黑皮筋紮起低馬尾,彎腰就準備跪下,何滿滿拉住她,不安地問:“棠棠,你為什麼非要進去?”

謝棠說:“我男朋友在裏麵。”

何滿滿知道坊間有句笑話,不知從哪一年起,觀月樓變成了風月樓。唱曲兒說書的仍在,可又添了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新樂子。嚴苛的會員製建立起來,主流的客人從真正愛戲曲的人變成了一群浪蕩公子哥兒。

謝棠說她男朋友在裏麵,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

謝棠狀態不對,何滿滿放心不下,咬咬牙跟著她從狗洞裏鑽了進去。

傍晚才下過一場雨,地上潮濕,左右兩邊膝蓋上留下一團深色的汙漬,沾了滿手的泥。何滿滿也顧不上,盯緊了謝棠,怕她做傻事。

手機上不斷更新的定位指引著謝棠的方向,距離目的地還有八百五十米,六百米,五百米,三百米……

來到第二十四廳前,她到達了終點。

推開門,眼前的世界竟是謝棠熟悉的世界,有人在唱越劇。

四周暗沉得像蒙了一層厚重灰塵的老燈泡,唯獨舞台中心有束光,追隨著戲子的腳步。

唱的是《無天》,崇林社內特有的劇目,出自著名劇作家龔舒清之手,講的是鹽商之女與鎮北將軍三生三世的糾纏。

瑤池仙子轉世的鹽商之女單戀鎮北將軍,與佛祖立下賭約,滿盤皆輸,變成老嫗,每日在將軍府前賣花。後來被歹徒用一把匕首殺害,扔進枯井中,三十年無人發現。

鹽商女魂歸天界,情傷難愈,從此閉門不出,唯有一垂髫小兒相伴。又過三十年,仙子發現真相。小兒是刺穿她肋骨的匕首所化,是將軍的轉世。

所念之人在何方,在我肋骨中,疼痛難當。

命運弄人。

戲子甩袖,嗓音婉轉悲切,動聽得讓人想落淚。

崇林社小一輩子裏最出色的鬱湘,名不虛傳。

謝棠撥開前方陌生的人群,看鬱湘從台上唱到台下,唱到一個青鬆般的人影跟前,唱到瑤池仙子在佛前哭訴那一幕:“我佛慈悲,何時度我?”

不知誰踩了仙子的衣裙,她跌倒,麵前的人影將她接住。

戲裏的悲淒戛然而止,氣氛變得曖昧,紈絝子弟們吹口哨起哄,燈光緩緩亮了,眾人的表情神態各不一樣。

一手促成這件事的鬱坤站在一旁,麵容帶笑。

程越珩托著鬱湘的腰,鬱湘栽倒在他懷中。

魯夏宜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視線在人群中搜尋。看見謝棠時,她眼睛一亮,揚手朝謝棠打了個招呼:“喲,二嫂,你也在啊。”

她果然隻有在覺得戲謔時才這樣叫她。

這聲稱呼,成功地吸引了四周的目光在謝棠身上聚焦。

在場哪個不是衣冠楚楚,唯獨她不修邊幅,睡衣配拖鞋,跟瘋人院裏跑出來似的。謝棠愣在原地發呆,眼睛望著抱著姑娘的男人,渾身的血液往頭頂衝。

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所有的掙紮、折磨、心存僥幸,在這一刻都停止。

弦終於繃斷了。

她好像被打碎了。

過幾秒,謝棠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察覺到自己的窘境。

她扭頭就跑,拖鞋掉了一隻。混亂中她竟還有心思回憶,在玉堂與程越珩重逢的那一次,她跟謝磊在街頭打架,混戰中也掉了一隻鞋。

同樣是睡衣、拖鞋,情景何其相似,如今仿佛又把那時的難堪重演了一遍。

她為什麼總是掉鞋呢?謝棠覺得荒唐,她又不是灰姑娘。

魯夏宜在背後跟上去:“二嫂,別走啊。”

謝棠隻有跑得更快,她不熟悉觀月樓,像隻無頭蒼蠅,看見哪裏有路便往哪裏跑。

魯夏宜還要追,被程越珩抓住手腕:“魯四,鬧夠了嗎?”

他似乎並沒有動怒,冰雪般冷冽的眼神卻叫魯夏宜害怕,叫人心裏一顫:“二哥……”

“別這麼叫,擔不起。”

程越珩越過魯夏宜,朝外麵的走廊跑去,沒幾步,又被個陌生的女孩兒拖住了腳步。

何滿滿死死拽住程越珩,不讓他去糾纏謝棠,她作為網上衝浪的高階選手跟人掐架一點也不虛,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個死渣男!你媽買菜必定漲價,你爹開車天天堵車,你奶奶跳廣場舞永遠不會有C位!還有你,你叫什麼名字?明天我就讓人把你名字繡在內褲上,放屁崩你一禮拜!”

何滿滿再一看,男人手上連戒指都沒戴,心裏越發生氣,恨不得唾沫星子噴對方臉上:“明明都答應謝棠的求婚了還出來浪是不是?還特地把戒指摘了是不是?你這種渣男的存在真是讓我感到匪夷所思!”

程越珩可以輕易將何滿滿甩開,聽到這裏,卻停下動作,問:“什麼求婚?什麼戒指?”

“你別裝蒜,就昨天!她準備了玫瑰花,說要跟男朋友求婚,戒指也是早就買好了的!”何滿滿雙手叉腰,“你是不是昨天下午回國的?”

“是。”

“那就鐵定是你沒錯了!”

昨天崇林社一群人出發去V城,謝棠請了假,跟何滿滿說男朋友下午回國,她要回去求婚。何滿滿當場就傻了,長這麼大還沒見女方跟男方求婚的。

謝棠說誰求婚都無所謂,她跟男朋友早有婚約在身,早晚會結婚的。求婚隻是個儀式,她想補全這個儀式而已。

她還給何滿滿拍了她買的對戒和玫瑰花。

戒指樸素,花瓣鮮紅,都很美。

看得何滿滿心癢癢,昨晚就發微信問謝棠成功沒有。謝棠回了她一個“嗯”,別的沒有多說,何滿滿便以為事情成了。

“她昨天沒去V城?”程越珩問。

何滿滿憤怒:“你裝什麼裝!她去了還怎麼跟你求婚!”嘴上的罵聲一旦停下來,在程越珩麵前的氣勢頓時矮了半截兒。

“她沒有。”程越珩悶聲道,“我沒有看到戒指,也沒有看到花。”

何滿滿呆住:“怎麼可能?”

“她什麼時候給你拍的照片?”

“大概……大概快三點的時候。”

程越珩三點出機場,謝棠準備好東西來不及再去接機,所以直接回了公寓,他卻沒在公寓看見她。

或許,她其實一直在屋裏。魯四同他說那番話時,她就在屋裏。

再聯想起從昨晚開始她的種種異樣,所有的一切都說得通了。

一小會兒工夫,謝棠已經不見了人影。程越珩現在看手機,才知道她的號碼進了黑名單,想必是出自魯夏宜之手。

等到程越珩再打過去,謝棠已經關了機。

程越珩找了一圈,最後幹脆去調監控,驚動了觀月樓的總經理。好在程越珩要找的人特征明顯,穿白色睡衣和米色毛線外套的女孩兒,一隻腳沒穿鞋。

很快,他們就發現了目標人物出現在九廳和十廳之間的長橋上,正往東移動。

程越珩趕到時,謝棠蹲在花壇前,徹底迷了路。她方向感不好,前門走不了,狗洞又找不到。

她聽見靠近的腳步,抬頭的一瞬,眼睛被長廊下懸掛的燈光晃了下。

程越珩已經許久沒有過緊張的心境,也忘記了忐忑是何滋味,到了她麵前,他忽然不知該如何對待。

他拉她的手,她掙紮,兩人起了爭執。

謝棠逐漸用力,手腕上留下一圈紅痕,她想讓程越珩放開,張嘴卻語無倫次:“我……你……為什麼……”

然後,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看著他,她大哭,卻沒有聲音,像突然降下了一場瓢潑大雨,畫麵靜了音。

刺進鹽商女肋骨三十年之久的匕首,是她癡戀的將軍所化,錐心之痛,原來如此。

一句戲言定終身,她經曆了從懷疑到喜歡再到深愛的過程,她曾站在程越珩的山地車後扶著他的肩膀,想對玉堂的群山呼喊:

“你好嗎?”

“我很好——”

她那時是真的被治愈,所有傷口在愛裏愈合,以為往後日子平安順遂,再也不會害怕與絕望。

可她在準備驚喜向程越珩求婚的當天,聽見人問:“既然是演戲,什麼時候劇終?”

像一句詛咒。

十歲時被拋棄的痛苦,謝棠這一生不想再重來。

如果由她先畫上句點,是否就不算被拋棄。

“我們分手吧。”謝棠對程越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