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你若願意,我娶你(2 / 3)

她努力地不去想剛才程越珩的樣子,他像五歲的孩童蹲在院牆前,聚精會神地盯著不敢靠近他的三花貓,問:“你不能跟我回家嗎?”

她說:“我不相信你啦。”

我不相信你了,就不會再靠近你。

02

經曆過程越珩醉酒的那晚之後,兩個人的生活再次回歸到各自的軌跡上,沒有發生交集。

其間程越珩的胃病犯了,去了一次醫院。

謝棠刪了程越珩的微信,但忘記鄭子鄴加過自己,刷朋友圈時偶然看見鄭子鄴發的照片,說去探望病患,出鏡的是鄭子鄴偷拍的一隻正在輸液的手。

別人或許不認識,謝棠一眼認出來那是程越珩。

她當作沒看見,迅速滑了過去。

鄭子鄴跟故意似的,接連好幾天去探病,每去一趟,必定發朋友圈,連某人的胃部CT圖和藥方都不能幸免,均有亮相。

謝棠幹脆屏蔽了鄭子鄴,連碰手機的次數也直線下降。

一連三天,鄭子鄴發朋友圈比到點吃飯還準時,卻沒有收獲到想要的效果。

他揚起手機界麵給程越珩看:“幹幹淨淨,半點兒動靜也沒有。”發的那些照片,就謝棠一個人可見。

程越珩看著麵前的白粥,越發沒了胃口。

“魯四還在外麵。”鄭子鄴提醒他。

程越珩像沒聽見,每一口流食都難以下咽,仿佛帶著苦澀的藥粉味道。

病房外左右兩個保鏢,攔著個假小子。魯夏宜頭上扣著的帽子都被她自己掀飛了,往牆上踹了幾腳也沒辦法,她就是進不去。

連程越珩的麵都見不到了。

四月下旬,程越珩回程家陪老太太參加一場慈善拍賣會。晚上送完老太太回家,從院子裏出來碰見了魯夏宜。

守株待兔一整晚,她總算沒白費功夫。

“二哥。”

程越珩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坐了上去,問:“什麼事?”

魯夏宜心裏放鬆了大半,見他肯搭理她,之前的事情自然就翻篇了。

她鑽進副駕駛座,眉飛色舞道:“KU俱樂部那邊馬上就要舉辦真人CS賽了,今年你還是跟我一起參加吧?有你做隊友,我勝算多了一半。”

程越珩冷淡地拒絕:“你叫別人當你隊友。”

魯夏宜臉上的笑垮下來:“為什麼?以前都是你陪我去參加的!咱們可是最有默契的!”

她像被他背叛,奓毛了。

程越珩右手搭在方向盤上,抬眼看她張牙舞爪。

“原來你還沒消氣呢?”這一陣魯夏宜做小伏低太久,卻沒換來諒解,心裏也有了脾氣,“我就不明白了,你跟謝棠都已經分手了,為什麼還要……”

“下車。”程越珩打斷她。

扔人下車這種事,他不是幹不出來,魯夏宜心裏有數,從小到大見得多了,知道他所謂紳士做派都是幌子,得看心情。

魯夏宜氣急敗壞地吼:“我們一起長大的,二哥,你不能這麼對我。”

“一起長大的,你不也算計我?”

車窗緩緩關上,將魯夏宜的憤怒屏蔽在外。

“我算是知道了,一遇到跟謝棠有關的事情,你心眼兒就比針眼兒還小。”

程越珩置若罔聞,銀灰色的跑車風一樣地開走了。

之後魯夏宜在真人CS賽上拿了獎,要辦慶功宴,邀請程越珩,他在公司加班沒去。

魯夏宜讓鄭子鄴從中勸和,也以失敗告終。鄭子鄴覺得,程越珩像一塊盾牌刀槍不入,又像一團橡皮泥,看著似乎可以上手揉捏,你說的他都聽了,也不反駁,到最後他還是自己的形狀。

連帶著特助孫文霖的日子也如數九寒天般艱難。

程總雖沒有讓全公司上下陪他一起加班,可他自己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始終堅守在崗位上,辦公室內的休息間成為他的第二個家,直接導致程氏內部高層會議的強度比以往高了一倍,一群精英骨幹叫苦不迭,而程氏業績持續增長。大家有得有失,職位升了,工資漲了,頭發也少了,風一吹後腦勺冰涼。

失戀使人暴富。

失戀讓集團再創輝煌。

直到有一天程越珩接到一個私人電話,對方告訴他:“人找到了。”

孫文霖正好推門進來,瞬間以為寒冬已經過去,春天到了。

對麵程總的心情是肉眼可見的好。

自醉酒後,程越珩終於又有了可以光明正大死纏爛打的第二個絕好機會——謝蓉找到了。

這一次的約見,謝棠顯得比程越珩更迫不及待。她提前四十多分鍾到達餐廳,坐著幹等,扭頭發現鋥亮的玻璃上映著一張素顏的臉,看著氣色並不好,唇色泛白。

她該收拾收拾再出門的,當時卻顧不上。

幸好隨身帶著的包裏有口紅和氣墊,謝棠對著玻璃鏡麵將氣墊輕輕壓在臉上,再塗口紅。

這時包廂的門開了。

餐廳服務生領著程越珩站在門口,謝棠手一抖,番茄醬汁似的紅色沿著唇線滲出去。

說不出的尷尬。

時間是晚上七點三十分,程越珩也提前了半小時到。

謝棠拿著紙巾把沒塗好的口紅擦掉,服務員主動取來小圓鏡和棉簽給她,服務周到。謝棠向她說謝謝,覺得更尷尬了。

菜很快上齊,在座的兩人皆食不知味。

程越珩似乎並不想多待,開門見山地將手邊的檔案袋推過去。

“她現在的名字叫禾畹畹,是C大動畫係的學生,專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每年都能獲得獎學金,目前正在向學校爭取明年去美國當交換生的機會……”

謝棠翻閱手中的一遝資料,自己看了起來,上麵有謝蓉離開玉堂之後的詳細經曆。

謝蓉的養父母確實是高級知識分子,為人謙和善良,除了她沒有再收養別的孩子,在培養她上花費了大量心血和時間。她學過鋼琴和芭蕾,培養了許多興趣,參加過各種活動,與人交際落落大方。因為喜歡動漫,大學選擇了動畫專業。

謝蓉,或者說是禾畹畹,在過著跟謝棠截然不同的生活。

如果說那些年裏謝棠是在泥潭中掙紮,那麼謝蓉則是在遊樂場遊玩。

命運難以揣測。

謝棠將文件放回檔案袋中,頭頂的燈光落在她臉上,平靜異常。

她說:“謝謝你替我做這些。”

程越珩點了一下頭,算是承了她這聲謝:“之前就在查,到現在才有結果。”

他麵前幾道都是辣菜,紅通通亮晶晶的辣椒太惹眼,謝棠想起他的胃,幾次想開口,卻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兩人無話,程越珩悶頭吃菜。他吃得熱氣騰騰,被辣得唇色鮮紅,一臉淡漠沒有表情,額頭上冒出了汗,卻像鍍了一層冰。

謝棠忍不住轉了轉餐桌上的轉盤,辣菜轉到了她這邊,一道藥膳湯停在他麵前。

程越珩果然就吃麵前的菜,盛了碗湯喝。

喝完湯,冰雪融化了不少。

吃完飯從餐廳出去,謝棠要過馬路,到對麵的公交站台,搭公交車回崇林社的宿舍。

程越珩開車停在她麵前,說:“我送你,下雨了。”

謝棠仰頭,夜裏路燈的光束下,細細密密的雨絲無處遁形,但雨勢並不大。

她說:“不用了,你先走吧。”

“上車。”程越珩堅持。

站台上的其他人看著這一男一女僵持,有的還拿出手機明目張膽地拍照,謝棠隻好繞到副駕駛座的一側,坐了進去。

“麻煩你了。”

程越珩俯身壓過來,她驟然緊繃,身體往後仰,結果他隻是扯過安全帶,替她係好。

“謝……謝謝。”

好像已經對他很生疏了。

程越珩開車穩當,硬是把跑車開出公交車的速度。加上遇到晚高峰,毫無懸念地被堵在了高架橋上,十來分鍾沒挪動半步。

謝棠看窗外,車隊像條長龍盤踞在城市的夜色中,車燈彙成一片紅色海洋。

雨下得比剛才大了,啪嗒啪嗒的雨點打在車窗上,一道道水痕蜿蜒而下,小溪般流淌。外麵的世界也逐漸看不真切。

謝棠又看了看懷中的檔案袋,想起謝蓉,有些出神。

禾畹畹,真是個越念越好聽的名字。

“打算去找她嗎?”程越珩問。

“我也不知道。”謝棠說。

03

雖然謝棠心裏還沒有打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找謝蓉,但好幾次自己都沒反應過來,聽見公交車報站,就在C大那一站下了車。

她花兩枚硬幣,坐校車把C大逛了個遍。

陽光明媚的午後,校園內風景如畫。校車停停走走,有人上車,有人下車,一張張青春活力的臉從謝棠麵前晃過。

她也期待過,會不會就這樣與謝蓉猝然相逢。

檔案袋裏還有不少謝蓉的照片,謝棠覺得她的模樣跟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女大十八變,五官長開了,皮膚也白淨了,對著鏡頭笑得露出八顆牙。

就算麵對麵碰見,可能也要猶豫兩秒,她才能認得出。

謝棠想象中的偶遇並沒有發生,最後還是看到資料上說如今的禾畹畹喜歡去學校的一家麵館吃蓋澆麵。

謝棠連著兩天過去蹲點,果然見到了人。

麵館地方不大,禾畹畹跟另外兩個同學進去時,隻剩下一張空桌。

三人找位置坐下,禾畹畹與另外一桌的謝棠正好背靠背。

“畹畹,你作業做完了沒?”紮馬尾的女生問。

一道活潑的聲音響起:“差不多了,昨晚熬了個通宵。”

“拚命三郎啊你。”

謝棠感覺自己像個變態,身體盡力向後貼在椅背上,偷聽人講話。四周環境喧嘩,勉勉強強也能聽清幾個女孩兒的對話,她們嬉笑著談論學業和生活,一起分享感情話題,八卦係裏誰跟誰的愛情故事,約定下個月去看主題展。

笑聲似乎沒有停過。

謝棠努力分辨其中屬於謝蓉的聲音,她被那些笑容感染,不知不覺中也揚起了唇。

腳邊突然滾過來一根筷子,謝棠連忙腰去撿,有人與她做了相同的動作,禾畹畹抓住了筷子的另一頭。

她向謝棠友善地笑了笑:“謝謝。”

謝棠鬆開手,說:“不客氣。”

兩人對視不過一秒。

禾畹畹重新要了一雙筷子,她喜歡用筷子把麵條一圈圈卷起來吃。謝棠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小習慣姐妹倆一模一樣。

“畹畹,你吃完回宿舍還是去圖書館?”

“今天周五回家住,跟我媽說好了的,和她一起過周末。”禾畹畹看了眼手表,“待會兒我爸就來學校接我了。”

女孩兒們AA製各自結完賬,在門口道別,各有各的方向。

謝棠跟著一起出了麵館。禾畹畹在對麵的路口等人,謝棠就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有賣糖葫蘆的老爺爺打麵前經過,謝棠掏錢買了兩串。

她咬開厚重的晶瑩的糖衣,嚐到了裏麵微微酸澀的果肉的味道。

五六分鍾過後,禾畹畹接了一通電話。緊接著,駛來一輛車停在她麵前,她高高興興地上了車,被爸爸接回了家。

路口空蕩蕩的,人和車都已經走了,謝棠坐在長椅上沒動,將糖葫蘆一口一口吞下。

她吃完一根,還剩一根,一直拿在左手上。

身後槐樹的樹冠像把巨傘在頭頂撐開,風吹樹葉響,沙沙,沙沙!

不知不覺中,天光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