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骷髏紙牌(3 / 3)

漂漂回頭看了她一眼,安慰說,珍姐!你不用怕,這是我在施咒!——告訴你,這是一種古老的法術,是一種很惡毒的咒術!吉卜賽人的靈異法術全世界有名……外婆說,這是外公傳給她的。不過,我從來沒有這樣試過,因為我一直害怕……不過現在顧不上了!我要試試用這異域的魔法,詛咒那些該死的人……

漂漂年輕的臉憤怒而蒼白,眼睛傾瀉著仇恨……

第二天下班,漂漂臉色有點憔悴。珍子隻想她或許是身子虛,就讓她徑自回房休息。第三天,漂漂回來,臉色更加蒼白。珍子開始擔心了,就問她,你怎麼啦,身體不舒服?……漂漂頭也不抬回房去了。

第四天,漂漂回來,臉上有恐懼的感覺。珍子正想問她,隻聽漂漂喃喃自語地說,老天,怎麼能夠相信?不過是玩紙牌啊,竟然真能夠發生?

珍子一頭霧水。漂漂神色茫然地說,他真住院了。

誰住院?

漂漂說,我們的頭兒啊。同事們都去醫院看望他去了。

啊!珍子忍不住叫了一聲。

漂漂失神地說,可是我不敢去。唉!我隻不過玩紙牌呢……那隻不過是鬧著玩的呢,我的確是詛咒了他,哪裏知道他竟然真的住院了。我是詛咒過他……第二天他沒來上班……第三天同事說他病了……這世界上難道真有奇跡?

珍子問,你詛咒了他?

是的,我詛咒了他。

他就出事了?

是啊,他就出事了。漂漂有些不知所措。那天我是很生氣啊。我咒他出門遇車禍,不得好死……誰知他真遇上車禍!

真有這樣的事情?珍子說。突然又看見漂漂的瞳仁裏,無數骷髏跳躍飛舞,仿佛向自己撲來……嚇得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半年後,漂漂的處長出院,上班了。珍子問漂漂他怎麼樣,漂漂說,就是腳瘸了。珍子又問,他現在對你怎樣?漂漂沉默著說,還好。隻是很奇怪,一個人怎麼就改不了?他這個人到現在看女孩子時,眼神還是色迷迷的。珍子問,他知不知道他的腿瘸跟你有關?漂漂看了珍子一眼說,他怎麼會知道?珍子歎口氣說,不知道就好,真替你擔心。

漂漂說,現在處長經常感慨呢。他說現在他相信人是有命數的了……真的,運氣來時擋不住,人倒黴時喝涼水也塞牙。漂漂覺得,跟以前相比,他人倒是謙和了許多。

某一天,珍子下班回來,打開門忽然聽見房間裏漂漂在哭泣。漂漂很長時間沒哭過了,也很長時間沒有再玩骷髏紙牌。這是應珍子的要求達成的協議,因為珍子害怕。很長時間裏,她不能再看見骷髏紙牌,否則幻覺頓生,整個夜晚噩夢聯袂而至,黑暗中骷髏橫飛,群魔亂舞……令她膽戰心驚。當然,夜深人靜時分,漂漂她自己有沒有再獨自玩牌,這個珍子也不知道。她沒有膽量再去偷窺漂漂了。她隻是知道,漂漂現在沉默寡言,喜歡長時間獨自陷入無盡的冥想之中……

今天漂漂為什麼忽然哭泣?珍子心急,跑去問發生了什麼事。漂漂不回答她,仍然一個勁地哭。左問不答,右問也不答。珍子惱了,說再不說我就打電話報警了。漂漂就停止了哭泣,說你為什麼要這樣?人家煩都煩死了,你還要這樣整人家!珍子吃驚地望著她說,是你整我,還是我整你?像你這樣哭個不停,你以為你是林黛玉呀?漂漂氣惱地回嘴道,我不是林黛玉就不能哭啊?珍子聽了,說,好好,你就哭吧。我還以為怎麼了,原來是喜歡哭啊。兩個女孩子誰也不肯相讓,唇槍舌劍的,你一句我一句,打了好一陣子口水戰。事後,珍子才知道漂漂的委屈。

這些天漂漂來月經肚子痛,平時隻痛一會兒,這次卻接著痛了很多天。白天上班,按住肚子伏在辦公桌上,一副生病的樣子。那些天,她覺得辦公室的門很異常,總是關不緊。門縫微開,仿佛總有一隻發著幽光的眼睛在偷窺……她覺得難堪又恐怖。有人就說風涼話了,她生氣也不行。風涼話嘛,你知道是誰說的?一時間,機關裏好像人人竊竊私語。一天,處長瘸著腿,悄悄問她:真是得了什麼不好意思說出來的病?漂漂吃驚地說,什麼不好意思說的病啊?

處長居然皺眉頭說,有人反映了,說你……也許是男女之間的那種事。漂漂一聽,熱血直往頭上湧。男女之間?說我有病?天!這樣的事會輪到她?處長又裝作安慰她說,現在這個年代嘛,許多女孩子不自重啊,一點道德觀念也沒有……我們對你的成長,還是抱有希望的,你可不要……

漂漂生氣了,喊道,你說什麼呀?

情急之下,她竟說不出話來。本來伶牙俐齒的她,現在竟然說不出話來。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一時間,她恨透了這種生活。她不是那樣的人!她不是他們想象的那種人!即使這是一個道德淪喪、不可救藥的世界,她也不會讓自己染上什麼難以啟齒的病。她知道,那是罪惡而羞恥的病。她絕不會讓自己這麼墮落。啊,他——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為什麼這樣跟自己說話?真是偽君子……沒來得及多想,漂漂內心裏那種女孩子對自己名譽的本能捍衛,迫使她立刻追問這個男人,誰說的?你告訴我是誰說這樣爛舌頭的壞話?

處長尷尬地說,這個你就不要問了。你也別太激動……也不是一定有人這樣說……當然,即使是有人說,那也是很正常的。不過嘛,有病就得去治療,是不是?

你才有病呐!漂漂氣極。對女孩子說這樣難聽的話,叫人麵子往哪裏擱啊?這是莫須有的,是嫁禍於人。她未婚,純潔。人雖然窮,可是她要活得有氣節。

你才有病,你們才有病!漂漂憤慨地喊道,氣得把病曆扔給大家。同事們麵麵相覷。女同事一般都很同情,這個瞧瞧,那個安慰幾句。男同事不好去翻病曆,也不知怎樣講安慰話。漂漂氣憤地想,他們當麵都不吱聲,為何又背後亂講?下午,平時不怎麼能夠見到的局長,竟也專門來慰問她。局長很關心地問她,聽說你懷孕了。她驚愕萬分。誰懷孕啦?她想說。局長人很和藹。他看出漂漂的不安和驚訝來,但他畢竟是大人物,從容不迫,很有風度。他淡淡地說,年輕人啊,不是還沒結婚嗎?怎麼就懷孕了呢?喜歡新潮嘛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畢竟是政府的公務員嘛,公務員要注意正麵形象啊。這樣說著,漂漂羞都羞死了,哪裏還有話說?

這個晚上,漂漂痛哭了很久。珍子也是感性的人,跟著她一起難過。結果兩人抱頭哭成一團。後來,年紀大幾個月的珍子先冷靜下來,忽然就想到漂漂那個駭人的殺手鐧。憤恨著的珍子,也咬牙切齒了。她說,漂漂,你不是懂得紙牌詛咒術麼?

怎麼了?

珍子眼裏含著淚說,我們詛咒他們!

你不害怕了?

珍子的眼睛裏閃動著不安,她說:我是害怕,可是現在我更憤怒。

你真的不害怕?

在這許多無恥麵前,我害怕什麼?

你真不怕那些骷髏?

珍子激動了,她不耐煩地喊道:你快點拿來吧——我們一定要詛咒他們!

漂漂就擦幹了眼淚,抬起頭來,也是很堅定的模樣。是的,她一直在生氣,一直在難過。現在,聽見珍子的話,她立刻就喊道,好,我們詛咒!說罷,起身去拿她寶貝樣的骷髏紙牌。

漂漂的手指一沾到紙牌,整個人兒仿佛就有了生氣。她玩牌的動作,瀟灑靈活,漂亮如昔,準確如昔。隻聽得嘩的一聲,珍子的頭腦一下子就轟然炸開。她的眼前,迷蒙一片……整個房間,無數骷髏翻飛,充斥所有空間……

兩個閱世未深的女孩子,就這樣伏在房間裏,眼睛裏噙著熱淚,瘋狂拚寫她們對這個討厭的世界裏的某些人毒蛇般的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