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石真的被盜的話,王室為了不讓國民動蕩,也確實會選擇不對外聲張。
我盯著他,仔細看著,不敢錯過任何一個表情。
他白皙和臉頰浮上淺淺的紅暈,微微側頭,像隻害羞的小貓,“小姐可相信我了?”
“行吧,看在我們有共同敵人的份上!”
有王室的幫助,會比我一人查案方便得多。
柏得溫起誓,“以王室之名,我會幫助小姐共同找到凶手的。”
他清澈的眸子,深邃的像望不見底的海洋,裏麵是抹不開的濃重悲傷。
4
真他媽很奇怪。
在找凶手這事上,柏得溫比我這個“親妹”還積極。
他很頻繁的約我到皇宮探討發現的線索。
在我累成狗的時候,一個人翻記錄翻到大半夜。
不知道的還以為死的是他姐姐呢。
“蘇薇,請幫我把這個交給王子殿下,順便告訴他,我在他宮殿裏等他。”
因為要共同查案,他準允我隨意出入他的寢殿。
“切維拉小姐,”蘇薇看著盤子裏的點心皺眉,“殿下從來不吃葷食,您確定還要送嗎?”
“啊?”我突然想起,宴會上,他的確有說過他從來不吃葷食,“那就送給你了。”
“是,小姐。”
我點頭應下,從議政處回到他寢殿。
柏得溫是兩個小時後回來的。
“切維拉小姐,我這裏有一條新線索,你要聽嗎?”
“當然!快說!”
我驚喜地抬頭看他。
案件已經許久沒進展了,即使我們調查了整個王宮的守衛記錄。
“我查到,鑽石丟失那天,還有一不相關的人進過王宮。”
“誰?”
柏得溫逗小孩似的用一根手指戳我的臉頰,他手指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塔克身上淡淡的生肉氣味。
“塔克。”他說。
“塔克?”我顫抖著聲音重複。
柏得溫伸出雙臂,輕輕將我攏在懷裏,一隻手安撫地拍著我的後背,聲音低沉,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別怕,有我在,隻是猜測而已。”
他身上生肉的氣味在這一刻格外濃烈,強烈的違和感格外詭異。
我伸手將他推開。
“嗯……再查查吧。去街市上。”
想起塔克最近的種種反常,我心裏隱隱有了猜測。
整個下午,我和柏得溫都喬裝打扮,在街市上四處詢問,從城民的隻言片語中尋找答案。
然而結果無一例外,全部指向塔克。
晚上,柏得溫擔憂我的安全,想讓我在王宮暫住,我拒絕了他,還是回了府邸。
塔克他……真的會是殺人犯嗎?
我眼神複雜看著身旁恭敬的為我削蘋果的男子。
“小姐怎麼這樣看著我?”見我一直盯著他,塔克側眸看來,“可是蘋果削的不和小姐心意?”
“削的挺好的,我挺喜歡的。”
“小姐喜歡就好。”他低下頭,精致立體的臉龐露出恭順的神情。
這樣一個溫順恭謹的官家,會是偷盜鑽石的人和殺害克萊爾的人嗎?
鑽石失蹤的那天,塔克好巧不巧的在王宮裏出現過,以父親的要求為理由,卻從不相幹的藏寶閣經過。
聖誕夜前夕,塔克也曾頻繁經過事發地點的小巷。
甚至,在我發現克萊爾屍體的時候,他是全場裏最平靜的一個,平靜的不像一個正常人。
我不禁想到,之前他眼裏露出的、一瞬間的陰鷙,和他衣服上褐色的痕跡。
“塔克,”我輕輕開口,“你害怕死亡麼?”
他手上的動作停下了,銀質的水果刀閃著森冷的光。
“小姐問這個做什麼?”他好看的眉頭擰起,“可是還在做噩夢?”
“嗯……”我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他突然專注而又認真地看著我,右手捂在心髒處,“塔克誓死保護切維拉·納薩爾小姐。
小姐不用害怕,我會一直小姐身邊的。”
我胡亂應了聲,縮在溫暖的靠椅上睡著了。
隻要等明天,柏得溫帶人來搜查,一切就都明白了。
迷迷糊糊的,我感覺到好像有人將我抱到了床上,額頭上有溫熱柔軟的觸覺。
“小姐……”
低沉隱忍的歎息在我耳邊響起。
5
塔克是在第二天正午被抓走的。
難得的,我沒敢去看。
不忍、不願、也不想。
第三天,塔克被定罪。
柏得溫讓我看了他簽下的認罪書,是他親手簽的,一勾一畫沒有一絲差錯。
曬著夕陽,我在柏得溫的花園裏散步。
今天午夜,塔克就會被執行死刑,克萊爾的仇也就得報了。
幾個月來一直壓在我心頭的莫名的愧疚、不安、悲痛,都可以被抹去。
噩夢也不再會纏著我。
“說不定,明天一睜眼,我就回家了呢。”我喃喃自語。
咵嚓——
刀刃的銀光一閃,,猩紅色的液體濺到我的鞋邊。
我驚呼出聲,捂著心口,急忙向後退去幾步。
扶著小灌木站好,這才看清,是仆人在用刀殺雞。
一刀下去,雞頭和身體分離,殷紅的雞血糊了他一臉,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滲人。
“切維拉小姐,廚房可不是您這般貴重的人能來的。”仆人乖順的向我行禮。
我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我居然從花園溜到了禦膳房附近。
“行了,我知道了。”
轉身正要離開,眼角餘光突然瞥到了桌子上的雞,我疑惑開口,“這雞脖子斷的地方怎麼是這樣的?”
“啊?”仆人指著雞,“小姐是說這個嗎?”
“嗯。”我點頭。
“因為我是左撇子,小姐。”他樂嗬嗬向我解釋,“但是大家大多喜歡右手拿刀,所以端口的方向不大一樣。”
“醬紫啊。”
見天色不早,我不再追問,優雅撚著蘭花指,轉身回寢殿等柏得溫帶我去刑場。
柏得溫還沒回來,我一個人趴在桌子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總覺得有哪裏被我忘掉了。心髒不安的跳動著。
看到書櫃格子上有一隻青藍色的瓷器花瓶,我索性起身,想把從花園裏擼的鮮花插進去。
那花瓶看起來輕輕巧巧的,沒想到我扒拉了半天都沒動靜。
“嘿,一個花瓶還跟我來勁!”
我一邊小聲嘟囔,一邊伸出另一隻手,左右抱著花瓶,試圖旋轉著挪動他。
吱呀——
隨著我轉動花瓶的動作,櫃子旁的半麵牆居然緩緩顫動起來。
濃烈的怪味鋪麵而來,柏得溫身上常有的氣味簡直一模一樣!
繼續轉動花瓶,牆後的暗門完全顯露出來!
密室黑布隆冬的,一眼望不到頭。
刺鼻的怪味混合著濕冷的泥土味,讓人反胃。
要進去嗎?
“好奇害死貓,好奇害死貓……”我一手扶牆,一手按著瘋狂跳動的小心髒,嘴裏默念。
結果,還是一咬牙,顫抖著冰涼的手腳心,邁進了密室。
“算了,貓有九條命!”
怕柏得溫發現異常,我沒點油燈,而是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夜明珠。
昏暗的光亮灑在密室牆壁上,模模糊糊,卻也足夠我看清密室裏擺放的東西。
桌子上,雜亂疊放著的是一把把染著褐色血跡的刀具,和幾本寫著密密麻麻字跡的筆記本。
靠著牆的架子上,整整齊齊擺著大小不一的罐子。
看清罐子裏裝著的東西,我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上,雙腿酸軟的不聽使喚。
“怎麼這時候掉鏈子啊!”
我努力克製著想要叫出聲的衝動,手撐著地麵想要站起來,卻不想,摸到了一個冰涼濕軟的東西。
機械地扭頭看去,漆黑的角落裏,腐爛扭曲的屍體咧著嘴靠在牆上,眼眶空洞洞的。
而我摸到的,正是他已經被剁掉,露出森白骨頭的手。
“唔——”
我驚恐捂住就要叫出聲的嘴,趁柏得溫還未回來,踉踉蹌蹌地跑出密室。
將花瓶轉到原來的位置,我抱著花坐在椅子上,抬手就啪啪抽了自己兩巴掌。
“我貌美如花的小臉呐……”
揉了揉通紅的臉蛋,我心尖尖都在滴血,“好在顏色正常了點。”
剛冷靜下來,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
“切維拉小姐,久等了。”不一會,柏得溫那張笑的溫和儒雅的臉出現在我麵前。
“喏,”他笑著將手中的一個做工精美的音樂盒遞給我,“送給你的禮物,喜歡嗎?”
“喜歡。”我彎起嘴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可平時一樣。
注意到他遞音樂盒的動作,我猛然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
塔克雖然平時一直用右手,但個別時候還是會習慣性地使用左手。
比如,那晚他遞牛奶的時候。
比如,他掀車簾的時候。
都是左手!
可克萊爾背後的致命傷口和腳上的斷指,分明是右手造成的。
一個人在激動的情況下,條件反射的,應該是使用最習慣那隻手。
塔克最多應該隻是個行凶未遂!
“殿下,我有個不情之情。”
“什麼?”
我深吸口味,鼓起勇氣直視他,“請殿下下令,撤除塔克死刑。”
“為什麼?”他眼裏閃過危險的光,隨即又換上優雅矜貴的笑容,“你不想為你姐姐報仇嗎?”
“塔克衣服上的確有血跡,所有時間線也都能對上,但他不是凶手。
姐姐身上的致命傷是右手造成的,塔克是個左撇子。”
“哦?”他疑惑看著我,藍色的眼睛像是澄澈的湖水,“那他不可以在殺人時用右手麼?”
6
我將所有推測告訴了他。
“那粉鑽呢?。”他還是不肯鬆口。
“鎖定塔克是凶手和他偷粉鑽這件事屬於互補關係。如果他不是凶手,那偷粉鑽的也不一定是他。”
偷瞄了眼他還算溫和的臉色,我繼續,“他當時穿的衣服上並沒有裝粉鑽的地方,如果是為了錢偷粉鑽,他沒必要殺人還要帶粉鑽。”
“如果不是為了錢呢?”他問。
“那王子殿下以為,是為了什麼?”我反問。
柏得溫低頭不語,周身冷冷的低氣壓卻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人怎麼整天神經質的!
半晌,就當我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他突然抬頭,聲音低醇溫雅,“行吧,聽切維拉小姐的,我們繼續找凶手就是了。”
黑芝麻湯圓!
我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暗暗在心底吐槽他。
在鍘刀落下的前一刻,王子的指令快馬加鞭傳到,就下了塔克那條小命。
不過王子並沒有放過他,三年的牢獄之災他逃脫不了。
“小姐,您又救了我。”
塔克半跪在鋪滿稻草的地上,隔著鐵柵欄,虔誠地請問我的手背。
縱使一身囚服,他克己守禮的禮節依然完美的無可挑剔。
我低下頭,從高處俯視他,“你不恨我麼?把你送進牢裏。”
“塔克隻記得,十年前,塔克的命是小姐救的,十年後,塔克的命依然是小姐救的。”他恭敬的像是在膜拜神明。
“為什麼想殺她?”
“為了您,我尊敬的小姐。”他抬頭看我,琥珀色的眸子裏是藏不住的癡迷,“塔克隻是想滿足小姐所有的願望。”
隨即,他低下頭,神情懊悔,“塔克會錯了意,請小姐責罰。”
“滿足我的願望?你腦子被驢踢了?”
我皺眉,不想理他,朝牢房外走去。
“小姐!”
我腳步微頓。
“您會丟下我麼?”
我閉了閉眼,壓下喉頭的酸意,繼續向前。
“塔克……永遠是您最忠實的仆人。”
街上,及時坐在馬車裏,我還老是覺得有人在角落裏盯著我。
不得不承認,少了塔克,讓我很不習慣。
嗯……他是個忠實的好管家!
我索性放下車簾,將車遮的嚴絲合縫,斜斜倚靠在座椅上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柏得溫是不能再全心信任了。
他媽的,密室裏浸泡在福爾馬林溶液裏的人體器官和肢體碎塊,現在都惡心的吃不下飯。
我突然發現,除了和他一起在大街上搜集到的證據,其他都是聽他口頭上說的。
“對呀,人證物證我一個錘子都沒看到過!”我忍不住罵出聲,“詭計多端的資本家!”
“他說是粉鑽丟失,可如果是監守自盜呢?”
他一直過於急切在抓到凶手,而不是弄清真相。
隻這一點就十分可疑。
還帶著冷氣的春風鑽進衣服裏,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如果,柏得溫就是凶手呢?
我改變了接下來的計劃,對查案這件事不再表現出先前的執著。
反而悠閑的和柏得溫一起參加了好幾場大型晚會。
隻是,我粘著他,他卻時不時就玩起了消失。
“王子殿下還是不在嗎?”我詢問女仆長蘇薇。
“是的,小姐。”她向我屈膝行禮,“殿下吩咐過您可以在寢殿裏等他。”
“可他上午已經處理完所有政務了吧?”我皺眉。
“殿下想來是處理私事了,小姐莫急。”
“行吧。”
我揮揮手讓蘇薇退下,賊拉乖巧的在寢殿裏等柏得溫。
借著在寢殿轉悠的空檔,暗戳戳將裝在小錦袋裏的淺黃色粉末灑遍寢殿角落。
粉末幹淨的木質香和寢殿常有的香味很好的融合在一起。
“除非長了個狗鼻子,否則沒人能聞到那股臘梅香!啊呸……是除了我以外!”
這兩天,我經常順著香味暗中跟蹤柏得溫。
讓我忐忑不安的是,在我跟蹤柏得溫的同時,有道冰冷的視線也在從黑暗裏窺視著我。
我試圖把這件事告訴便宜爹,企圖引起他的重視,便宜爹卻總說我想多了。
難不成真是我神經衰弱了?
7
柏得溫舉辦完王宮的大型宴會後沒有在王宮多留。
而是像前幾次一樣換了件土啦吧唧的衣服,披了個帶兜帽的鬥篷跟個小偷是的出宮了。
他經過都城繁華的主幹道,穿過東西向的小巷子,最後左拐右拐進了一個禿了的茅草屋。
在裏麵呆了大約三個小時,出來的時候,他雙手染血。
刺目的猩紅讓我感到心驚肉跳,急忙右手我住嘴,驚恐的瞪大眼睛。
“……大人,這次您想要什麼?”
又有另一個人從裏麵出來,臉上有一個一紮長的刀疤。
兩人低低的攀談聲斷斷續續傳到我耳朵裏。
“……收了……一條胳膊。”
“……聖誕夜……格布特巷子……那個小姑娘……”刀疤臉猶豫著問。
我向前傾了傾身子,試圖聽得仔細些。
喀嚓——
身側的小樹枝纏在衣服上,被這個動作撇斷,發出清脆的聲響。
“誰在那裏!”
刀疤臉警惕的朝我在的方向怒喝!
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緊緊貼靠著牆壁,聽天由命的閉上眼。
“天靈靈地靈靈,保住小女這條小命,來年定給您燒紙錢!”
“喵~”
腦殼子被砸的一陣發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