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想起這些,李治就不禁有些愧疚,他確實沒有資格這麼做,但他每每都不由自主的這麼做了,而至於這樣做的對錯,李治也隻能等待曆史給他一個準確的評價了。
剛剛上官儀宣布考試開始的時候,李治就站在不遠處觀看,今天他的穿著很是隨便,他是以這個書院的副院長的身份站在這裏的,但新來的考生,沒有對他熟悉的,大家都不清楚,站在不遠處那個很奇怪的中年人,就是當今的皇上。
“皇上,說實話,臣老了,這些年,身子骨都不行了,上次和皇上說過了,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恩準微臣回鄉呢。”
李治明白落葉歸根的道理,長安雖好,但在上官儀的心目中,永遠比不上家鄉好。這人以老了,就容易想家,別說是上官儀了,就是李治,,這段時間,也總是懷念起往常的日子。他在這裏沒有家鄉,所以最多也就隻能望著自己家鄉故土的方向發呆而已。
走在繁花翠柳的林園中,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李治幽幽道:“想當年,上官大人也是教導過朕許多做人的道理的,這故土難離,朕自然也是明白的。不過朕還是得說一句,還是留在長安吧,上官家族以前雖然也有過輝煌的時候,但在這大唐,還是你的名氣最大了。按照家族的慣例,也應該將祖墳都遷移到京師來。這裏更加適合你們上官家族發展不是嘛,你們這些人,天天都嚷著要走,難道真的要讓朕變成了孤家寡人嗎?”
上官儀一愣,沒有想到皇上會這麼說,確實,這些年大部分老臣都離開了朝廷,而皇上對於這些老臣的離開,從來都不會強行的挽留,都是順其自然,想走就走了,而自己今天在此提起,皇上卻多說了這麼多的話,不禁讓他很是感動。
對於長安,他自然是有著深厚的感情的,但他本來就是一個戀家的人,文人大多感情豐富,他就是一個感情非常豐富的人,就在契苾何力那樣的老臣申請要陪葬乾陵的時候,他卻沒有,而是準備回歸故裏,在這樣的年紀回去,自然不是為了衣錦還鄉,回去炫耀的,他是真心的想回去,就這樣而已,不過皇上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不過他又想起了長孫一族,長孫無忌可以說,比他資格老,比他的功勞大,比他與皇上的關係更加的親密,比他上官家族更加的龐大,可如今還不是退居隴西一帶,不能在京師發展了嘛。
其實上官儀內心裏還是對皇上對一些老臣的處理方法有些抵觸,別的不說,許敬宗就是他心裏永遠過不去的坎兒。
許敬宗和他是同窗,兩個人是文學上的泰鬥,這點雖然他們並不承認,但天下人都明了的很。無論是從哪一個方麵,兩個人的交情都非常的好。這些,也是朝廷上公認的,兩個人的脾氣雖然不盡相同,但有共通之處,許敬宗太過死板,而上官儀又有些直白,所以也算是情意相投了。
近來他與許敬宗的聯係已經少了,許敬宗自被皇上流放以來,就在大唐的邊境上飄蕩,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兩個人之間,也隻是單方麵的通信而已,這些年,上官儀隻在範陽見過許敬宗一次,兩個人本來年齡相仿,但那次的相見,讓上官儀明白了他的難。
許敬宗尚且如此,那自己呢。
捫心自問,上官儀知道自己的攻來並沒有許敬宗那麼大,許敬宗在位時,剛好是大唐剛剛穩定的時期,他輔佐著太宗皇帝,將大唐的禮製整體完善了下來,這樣沒有寫於明史上的功勞,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視的。
“上官儀,你好好想想在跟朕說吧,你看,如今朕也已經不如當年那麼健壯了,你老了,朕也開始老了。”
李治撚起手指,從上官儀的鬢角,抽出了一根銀發,握在手心裏,深情的說:“朕知道你老了,累了,該休息了,可朕也希望能給晚年上的幸福,畢竟在長安,朕還能時常的照顧著你,你上官家如今可是人煙凋零,就算你不考慮自己,總給為你的子孫想想吧。”
上官儀有些激動,他上官家不走運,如今一脈相傳,竟然隻有一個男丁,而且學識甚淺,並沒有涉足官場。而是喜歡研究書法之類的東西。本來上官儀對這個兒子,也是很疼愛的,可他也不爭氣,這些年一連生了八個女孩,如今上官家是絕對的陰盛陽衰,前些天宮裏的皇後,還將上官婉兒召入宮中了。
“罷了,朕也與你說說心裏頭的話吧,如今站在你麵前的,隻是個副院長而已,想必你也為許敬宗那莊子事兒而介懷吧,上官儀,不瞞你說,你的才能,比之朝廷上的文武百官來說,可以算是出類拔萃了,而且絕對有資格當個宰相,同朕一起治理朝綱,但朕卻從來都不太喜歡讓你參加政事,這你知道為什麼嗎?”
上官儀茫然的搖了搖頭,雖然皇上對他的才能給予了如此大的肯定,但後麵的話,還是讓他費解不已。
李治笑了笑,似乎是在嘲弄著什麼,又似乎是在自嘲,半晌才道:“你知道你與許敬宗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這點上官儀倒是清楚的很,但他卻不好說出口,雖然麵前的人是皇上,但上官儀還是不願意說起自己的朋友的不好,當然,他也不一定是不好,隻不過兩人在這點,從來都是紛爭不端罷了。
李治對他心裏所想,在清楚不過了,當下自顧自的說道:“還是朕替你說了吧,許敬宗與你,都是有大才的人,你們兩個人的才能個不相同,但不可否認,許敬宗的文采,和你的書法,都是非常不錯的,但這其中就有很大的區別,許敬宗讀聖賢書,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名揚天下,能青史留名,這點,就是他失敗的地方,朕這麼多年,都不允許他回來,就是想看看他想明白了沒有,而你呢,就不一樣了,上官儀,希望朕沒有看錯你,從這麼多年與你相處來看,你並不是一個對於權力太過熱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