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日子不見,你變得會說話了。”她低著頭,眼光卻象一把銳利的具備了思想的刀,穿透了他的心靈。
“我……”他有些膽怯了,心裏明白夢瑩已經知道了一切。五十多天的時間不長,可在他看來是漫長的,他可謂度日如年。他猛然發現夢瑩瘦多了,尤其是她的削瘦的肩尖銳得像是永遠不會溶化的尖冰,讓他感到了寒冷。還能說什麼呢?一切都晚了。在夢瑩的眼裏,他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一個負心的男人,一個花心的男人,還是一個不知仁義廉恥的男人。私下,他也曾想過會有這個場麵,麵對妻子他會無言以對,無地自容,但沒有想到會出現這般的尷尬。他居然連話都不會說了。
夢瑩此刻的心裏也在倒海翻江,別看她外表鎮定自若的樣子,可內心深處卻在默默地哭泣。她做夢也沒想到,在她廢寢忘食地在醫院裏救人,他卻會在藍天公寓做出那種不齒的醜事。
“夢瑩,我對不起你。我……,”學文鼓足了勇氣想當麵向她懺悔,說出那些不知在心裏重複了多少遍的話。
“你不用說了,一切我都知道了。”她放下手裏的活計,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像是要從那雙眼睛裏尋找出什麼東西來。
“可我如果不說,會憋死的。”他神情憂鬱地說,“我知道你是不會原諒我的,我也不想得到你的寬恕,這個世界上也沒有賣後悔藥的,我隻想向你懺悔,向你認罪。你就給我這個機會吧!”
“你還沒有吃飯吧,我這就去做飯。”夢瑩顯然並不想聽他說,便很機敏地轉了話題。她走近冰箱方發現裏麵空空無也,就歎口氣說,“也不知你是怎麼過的日子,連點菜星都沒有,哎,你是不是先去買點菜,有勞你了。”
學文苦笑了一下,隻好先去買菜去了。
學文前腳一走,夢瑩就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她為自己,為女兒,也為這個家悲泣。學文所做的一切,是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原諒的事情。不管他有多少的理由,都無法為自己開脫。夫妻相聚是一種緣分,夫妻相離是什麼呢?她不知道。她隻是希望好離好散,不要像某些人那樣,離婚後搞得像仇人似的。
她是帶著淚水去做這頓飯的,腦子裏陡然蹦出了一個詞:最後的晚餐。當她將米剛剛下到鍋裏,便接到了女兒的電話。
“媽媽,聽到你的聲音,我就放心了。你和爸爸都沒什麼事吧。”女兒的聲音依然是那樣的動聽悅耳,讓她那灰暗的心田裏又射進了一縷陽光。
“我們一切都好。你爸爸他出去買菜了,過一會兒就回來了。對,我現在正在做飯。”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絹擦了一把掛在臉上的淚花。
女兒愉快地告訴媽媽,新加坡的疫情已經基本解除了,她已經買好了回國的機票,明天就可以飛回來了。“媽媽,我可是想死你們了。”她在電話裏大聲說,“我聽說你們哪兒的警報還沒有解除,我一回來,是不是還得接受隔離檢查呀。”
說話間,學文買菜也回來了,他接過電話,情緒也顯得很激動。
晚飯做得很平淡,草草地炒了兩個菜,其中有一個炸雞還是現成的。晚飯吃得也很平淡,兩個人都沒有多餘的話,隻是各自悶頭吃著自己的飯。女兒的電話無疑在他們兩人的心中投入了一個重磅炸彈。誰都無法不去考慮女兒的因素。
“今晚,我們分開住吧。”吃過飯,夢瑩開始往另一間臥室搬著自己的行李。
“可以,不過,等女兒來了之後,我們是不是先不要告訴她。”學文神情緊張地說。
“你的意思是,我們到時再演一場戲。”她心領神會地說。
“我是這樣想的。”他點點頭。
“好吧,我同意,可她一走,我們就辦離婚手續。”她堅定地說。
“我們之間就沒有一點挽回的餘地了嗎?”他試探地問道。
“我想是沒有的。”她冷冷地說,“如果說一個多月前有的話,現在沒有了,所有的路都讓你自己給堵死了,我無能為力。”
這晚上,羅學文和廖夢瑩都在輾轉反側中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那一夜,H市下了一整夜的春雨,從西北湧過來的黑雲遮住了這座城市上空所有的星星。細雨伴著微風掠過綠葉初綻的枝頭,搖曳著青綠的生命。學文披上外衣走到窗前,心思重重地望著窗外。從那天走出藍天公寓,他就再也沒同曼玲有過聯係。他知道,她目前正在和上海的一家醫療科研單位合作,緊張地設計一個有關輔助非典早期診斷的計算機軟件,現在已經積累了許多相關的數據,目前程序設計已經到了關鍵的階段,她曾很有信心地說,一旦這個軟件問世,將對早期診斷非典起到相當大的作用。她對他說:“我們相識也許是一個誤會,但我對我所做的一切,並不感到後悔,好好愛你的妻子吧,她是一個很值得你愛的人。”學文聽了這話,有些茫然所失。在情感問題上,他轉了一個很大的圈,最後又回到了起點上,這不能不讓他感到困惑。
非典之後,他對這個問題不是沒有想過,但總覺得對不住曼玲,給她惹了那麼大的麻煩不說,還敗壞了她的聲譽。一想起來,他就坐臥不安。對於曼玲的大度,他除了心存感激,還能說什麼呢。事已至此,他方意識到當初放棄所學專業,走上從政之路是一個多麼大的錯誤。這次跌了個大跟頭,也許並非什麼壞事,他希望事情過後,能夠有個重新開始,以從事自己所學的車輛工程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