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小村莊命名大文化(1 / 3)

一天,路邊的一家報刊亭,一個小夥子正在買煙。趁攤主找錢的空當,小夥子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旁邊的報紙。西水坡,三個大字躍入了他的眼簾。

“西水坡,這麼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他猛然想起,西水坡不就是半年前他幹活的地方嗎?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工地停了工,他們就輾轉到了現在的地方。

西水坡這個小地方能有什麼大新聞?居然還上了頭條?他迅速地抽了一份報紙,丟下兩毛錢。

報紙上說,西水坡發現了一處仰韶文化遺址,年代倒是挺早的,有6500多年。還有幾組貝殼擺的龍圖案,被稱為“中華第一龍”。這是不是就是工地突然停工的真正原因?

那麼,仰韶文化遺址是什麼?

這一切還得從一個洋人說起,從60多年前的那個豫西小村莊說起。

沒有人會想到,1921年初的一天,一個高個子的洋人居然風塵仆仆的來到河南西部的一個小山村。他沒有傳播福音,卻圍著村子轉個不停,還將一些“破陶片”視為珍寶。疑問,瞬間爬上了每個人的臉。

他們也不會想到,正是這個叫安特生的洋人,使他們的村子頃刻間名揚海外,以它命名的考古文化將輝耀整個中華大地!

可是,安特生是何許人也?他又是如何來到這個小山村的呢?

一、神秘的彩陶

1920年秋,英國哲學家羅素來到中國,開始了他的講學曆程。在古老的北京,他看到了這座城市高聳的紅牆綠瓦,設計齊整的四合院,還有一條條深邃的小胡同。經曆過酷夏的人們,臉上舒展開來,又是一個宜人的秋天!羅素站在一棵銀杏樹下,笑了,就如同正包裹著的這座城市的金黃色一樣燦爛!

而在中國政府農商部的一間普通辦公室裏,一個高大的洋人卻一臉嚴肅,正和他的中國助手交談著什麼。他們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兩雙眼睛緊緊盯著大門口的方向。

窗台上擺放的兩盆菊花,正含苞待放,幾顆露珠還沾在翠綠的葉子上。

很快,一輛馬車駛進了院子,幾隻沉甸甸的大木箱被抬到屋裏。

洋人迫不及待地走到木箱跟前,揭開蓋子,一下子呆住了……

這個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瑞典學者安特生。

就在幾天前,一位名叫劉長山的地質采集員來到了河南西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當他隨意敲開一家農夫的大門,開門的女主人恰巧要到河邊提水,手裏拎著一件特殊的器物。這可不是農村中常見的木桶,而是一件陶缸,表麵還帶有模糊的花紋。仔細一瞧,原來是人麵魚形紋。

曾經走過無數村落的劉長山被徹底驚呆了!他還從來沒見過繪有如此花紋的彩陶缸呢!

而進到院子裏的他,更加驚奇地發現,這戶人家的牆上扣著許多紅陶和彩陶片,可能是作為牆壁的裝飾品吧!窗台上也擺放著大小不等的陶缸,甚至地麵上還散落著一些殘陶片。劉長山急切地詢問著這些陶片的來曆。主人告訴他,這些陶器多數是在種地時挖到的,也有些是在村外撿到的,當地許多人家都有這種陶器和殘陶片。

此時的劉長山,激動萬分!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這些陶器都不是普通的東西。這個不起眼的小山村背後,說不定隱藏著什麼巨大的秘密!

幾天來的疲勞一掃而光,他走街串戶,急忙敲開各家的大門,開始了緊張地征集工作。

在不到三天的時間裏,劉長山就收集到各種類型的陶器、石器達600多件。他雇用當地村民王兆英,用毛驢將這些東西馱到當時的澠池縣政府,並馬上裝箱,經澠池縣火車站運往北京。

此時,瑞典人安特生正受聘擔任中國政府農商部礦政顧問。曾熱衷於歐洲舊石器時代文化研究的他,在木箱打開的瞬間,一下子驚呆了!他一邊聽著劉長山的彙報,一邊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件陶器仔細觀察起來。

這麼精美的陶器和石器,他在中國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小心翼翼地觸摸著這些寶貝,生怕會弄壞一絲一毫!

安特生急切地詢問助手,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該怎麼告訴他呢?不經意間,劉長山看到牆上掛著的一幅中國地圖。他立刻走到跟前,手指指向河南西部、黃河南岸的一個小山村。“您看,就是這裏。”安特生緊緊盯住地圖,拿起紅筆在上麵畫了個重重的圓圈。他難掩心中的興奮:那裏一定是個遠古文化遺址!我一定要去看看!

此刻,安特生的心,恐怕早已飛到了那個令人神往的小山村!

來中國這幾年,他一直苦苦追尋的夢想終於有了眉目!

二、村外來客

安特生,出生在瑞典,是一位出色的地質學家。他愛好廣泛,喜歡極地探險活動,曾兩次率隊前往南極考察。同時,他還熱衷於歐洲舊石器時代文化的研究,並將自己淵博的地質學知識和考古學的發掘工作緊密地結合起來。

和朋友一次偶然的談話,安特生知道了東方有個國家叫“中國”。這樣一個古老而神秘的國家,一定有著悠久的文化,也說不定會有什麼重大發現。

他在尋找機會。

也許是他的執著感動了上帝,安特生果真成了一名幸運兒。

1914年,北洋政府為了應付巨額的軍費開支,不惜重金聘請地質學家安特生擔任農商部顧問,希望他能為中國找到大批礦產資源。安特生果然不負眾望,在不到三年的時間裏,陸續找到了一大批鐵礦、煤礦,其中包括今天首鋼和宣鋼(今屬河北鋼鐵集團)的前身——龍煙鐵礦。這些,也為他後來的工作鋪就了一條康莊大道。

當見到那幾箱來自河南的精美陶器,聽取助手的彙報之後,安特生已經坐不住了。那個神秘的小山村揪緊了他的心!

1921年4月18日,安特生一行五人,由劉長山帶領,離開北京,踏上了前往河南的漫漫路途。

當天傍晚到達澠池縣火車站,知事胡毓藩已經恭候多時。安特生被安排在城西關的基督教學堂。碰巧的是,教學牧師史天澤也是瑞典人。他鄉遇同胞,兩人分外親切。

安特生不知道,這個人口稀疏、日漸蕭條的小縣城境內,在2000多年前的戰國時代,還有過一次著名的會盟活動:藺相如不辱使命、完璧歸趙的故事,在神州大地上已經家喻戶曉,廣為流傳。

在縣城住了三天,安特生再也呆不下去了。他向縣知事請求,要趕緊到那個名叫仰韶的小山村去。經過精心安排,在縣政府第三科錄事王茂齋陪同下,安特生乘坐縣知事的專車,又雇用了一輛鐵角車,一同前往。

到達仰韶村的第二天,大家早早起床,翻閱相關資料,準備好調查使用的工具。安特生更是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早就將一切準備停當,隻等著大家一起出發。

一行人來到村外,仔細地打量起這個不起眼的小山村來。

安特生站在一個台地上,翹首四望。這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小山村,至少,在大多數人眼中,它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幾十戶人家的草房零零落落地在一處台地上擺開,與城裏的紅磚房、小洋樓截然不同!村子北麵連綿著幾座山丘,其中最高的一座倒也巍峨壯觀。這座山叫什麼來著?剛剛才有人告訴過他。對了,是韶山。據說,村子的得名就與這座高山有關。村外有兩條溝,東為飲牛河,西為西溝,溝底溪水潺潺,交彙於村南。村子就坐落在這兩溪之間的黃土台地上,遠遠望去,宛如一彎半月。

雖然還隻是仲春,山穀中已有抹抹新綠,星星點點的野花也緊跟了春天的步伐。

風景倒是這邊獨好!

“一個能夠讓人徹底安靜的地方!”不禁有人感歎!

可是,該到哪裏去尋找需要的東西呢?大家決定展開一場地毯式地搜尋,他們可不打算放過這裏的任何一寸土地!

就在一處斷崖上,安特生發現了一片顏色發灰的土壤。隨即他發現,類似這樣的灰土隨處可見。安特生激動地喊來同伴,大家仔細地搜尋起來。很快,人們就在附近發現了不少陶片、石器,並將這些東西小心翼翼地裝進袋子,保存起來。

這引來了當地人的不解,議論紛起。他們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要將一些司空見慣的“破爛”、“垃圾”當作寶貝似地對待?

從這天開始,安特生就一直在村子的台地上、斷崖邊以及深達數十米的溝壑中穿梭往來。盡管隻有短短的8天時間,可每一天都驚喜不斷。

這一次,安特生等人采集到大批陶片、石器、骨器和蚌器,4隻大木箱給塞得滿滿當當。在澠池縣經過短暫的中轉,它們被迅速運往北京農商部。

回到北京,安特生及其助手們就對采集到的陶器、石器、骨器等遺物進行了細心地觀察和研究。經過多次反複討論、對比分析,他們初步判定:這裏極有可能是中國遠古時代的一處文化遺址,非常有必要進行一次科學的考古發掘。

他首先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地質調查所領導丁文江等人,又經農商部總長張國淦的同意,正式向當時的北洋政府寫出專題報告,並獲批準。

中國考古學上的第一次田野發掘,馬上就要上演了!

三、中國現代考古的第一鏟

春去秋來,1921年10月23日,距離上一次的澠池之行整整半年後,安特生再次踏上這片古老的土地。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農商部地質調查所的袁複禮、陳得廣等6位中國學者和2名外籍博士與他同行。這一次,他們仍然住在縣城西關的基督教學內,兩天後到達小山村。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後,在秋風送爽的10月27日,發掘工作正式開始了。

對於中國考古界來講,這是一個值得永遠紀念的日子!它從此拉開了中國田野考古的序幕!

安特生這次到小山村,是有備而來的,他帶著自己製訂的考古發掘計劃。根據第一次調查掌握的基本情況,他們很快就圈定了要發掘的地方。

發掘工作正式展開後,安特生便整天待在工地上,神情專注。他有時記錄每一次發掘的詳細過程,有時又去細心地清理某處遺存,並對清理出的陶片、石器進行認真細致地登記。發掘過程中遇到的每個問題,他都要親自分析、研究。

有一位專家曾說過,盡管安特生當時可能還不是很清晰地認識那些彩陶,但他一定知道這些彩陶對研究中國遠古文化有著非凡的意義和價值。

發掘過程中,一些不和諧的插曲也是在所難免的。正當發掘工作順利進行時,一位身穿灰布長衫、白胡子一大把的人,帶著幾個人衝到工地,大聲嚷嚷著:“你們這些外鄉人,到處亂挖,豈不挖壞我家的風水寶地?傷我祖宗、禍我子孫嗎?真是罪過啊!”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也不斷隨聲附和,發掘工作被迫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