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煙袋看一旁耪草的吉德沒吭聲,又問大兒子對這門親事咋想的啊,對心思不?還順嘴罵幾句,這幫瘟大災爛舌頭的,攪得你爹俺這心哪整天價都翻翻著。這大糞湯可勁的灌哪,都快沒脖兒了他娘的。吉德鏟下一棵長在道埂上趴趴的車軲轆菜,對吉煙袋說:“爹,這車軲轆菜平常喂豬,荒年人也可以吃,對莊稼來說可就是一害了。草一茬茬的長,人一代代的活,不都是這樣嗎?娶個天仙能當飯吃嗎?隻要能侍奉公婆,長的啥樣俺不再乎,順其自然吧!你們老輩人經的事兒多,會過日子才是真格的。誰願崩豆放屁就讓它嘣去吧,騾馬沒遛咋知好孬呢?”吉煙袋抬腳在腳底板兒搕掉煙灰,“你咋沒氣性呢俺說你啊?啥都聽你娘的,這點像爹,不像你大舅?嗨,你娘這輩子,爹就沒造過她?有理沒理兒,都是爹當那癟茄子?哎呀,你拿回這關東山漠河煙挺好抽的。你大舅叫人捎來的那蛤蟆頭煙葉子太衝,不抽就往嗓子眼兒裏鑽?俺看哪,你大舅在關東山那噶達混的不錯,買賣做的挺大的。你哥仨俺也擼哧大了,靜心了。你知道爹為啥叫你們哥仨學做買賣嗎?都是衝著你大舅啊!嗨,俺這輩子,土埋半截子了,指望不上了。”吉德領情的瞅著吉煙袋,眼睛酸酸的:爹的心思埋得深哪!吉煙袋杵個鋤頭,望望地頭的桃樹說:“你那個娘嗬,爹……去前兒,給你大舅帶點兒咱龍口粉絲,你大舅就好這一口。”吉德順從的點點頭:“俺聽爹的。”爹的話雖沒像挑燈那樣挑明,暗示更有份量。指給你,俺就是這個想法,你自個掂量著辦。不傷人,還具有更大的權威。爹的想法看來埋在心裏很久了,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正中吉德下懷,他早有這個打算。從跨過渤海到營口學徒開始,就想到到處都鋪滿金子的關東山去,爹這一說更給了他鼓舞,堅定了他走大舅經商的路子——闖關東。
吉德迎親才見到春芽兒的人影,就沒見春芽兒立立錚錚自個兒站在哪噶達。是不是像吉盛說的“籮圈腿”,根本無從看到。至於最讓吉德揪心的“豁子嘴”,更是白撈毛,難見尊容。紅布蓋頭蓋得密不透風,想看個脖頸都沒門,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造次揭開蓋頭,就欠蓋頭個縫兒也無從下手,看來隻有挨到軟玉溫香那一刻,疑團才能大白於天下了。吉德厭棄的一進洞房門,就沒好氣的把春芽兒往炕裏一墩,一顆大核桃正好咯在春芽兒的屁股上,春芽兒情不自禁的柔聲嬌氣的“哎喲”尖叫一聲,吉德驚疑的納悶,哈腰低頭想問春芽兒咋回事兒,“嗖”一顆大核桃飛向吉德,“叭”砸在吉德的禮帽上,吉德驚嚇得暈頭轉向的捂住頭,還以為是哪個哥們藏在屋裏取鬧呢。一串兒串兒銀鈴般的“咯咯”笑聲,隨著紅蓋頭顫顫的抖嗦,越發串兒串兒不可抑製,笑聲竟然放肆得春芽兒紮巴個小腳兒一把抱住吉德,自個兒嚶嚶磨唧:“板凳腿,撅達嘴……咯咯……哪編派的呀嚇死俺了?”吉德吃驚不小,這咋的啦,小娘們可夠瘋的,還沒到那瓜熟蒂落那一刻就等不及了,真像傳言所說坐過絞錐了?要不然咋說過水麵條不禁泡,采過蜜的花早結妞兒呢,這不,見了男人就上勁了?還泥瓦盆一套一套的,把俺當成她那“板凳腿撅達嘴”,還翹翹尾巴呢?啊,把俺當成你家的狗了還是把俺當成你的那個他……吉德有些犯膈應春芽兒醃(ā)臢(za)(不幹淨)的傳言,可長這麼大還沒有嚐試一個女人這麼摟抱過,驚嚇得他兩手直往外支撐著春芽兒的熱身子,盡力把自個兒身子往後仰仰。一股茉莉花香,伴著柔柔的咯咯聲顫抖著軟軟的身子,還帶有暄暄的頂著胸膛的感覺,誘惑得吉德渾身肌肉緊緊的發繃,心砰砰提溜到嗓子眼快跳出來了,腦子裏疑惑的幻影離這個朦朧女人相差十萬八千裏,這麼稀罕人的玉體咋能會“羅圈腿豁子嘴”呢?一層迷霧籠罩住吉德的一雙聚光眼,困住八麵玲瓏的心廓,凝固的“羅圈腿豁子嘴”吉德咋樣攆也不願逝去。他剛鼓足勇氣想掀開蒙在春芽兒頭上在他心裏像狗皮膏藥似的蓋頭,突然一聲嚇得他縮回了手。“喂!大哥這就粘乎上了?啥好玩意兒的東西呀,待會揭開蓋頭你就傻啾啦,等著喝不完的含喇水吧?快走吧大哥,鄉裏鄉親都等你敬酒呢。嫂子,你先歇著,攢攢精神頭,一宿呢,俺大哥會叫你受的。嘿嘿,走啊大哥?”吉德不知吉盛啥時辰進的屋,暈糊糊的讓吉盛拉出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