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3)

吉增長歎一口氣,“謝天謝地,總算到了一站。”李大哥造得小鬼似的,主動找上剛下車的吉德哥仨,拽上就朝家“小店”走去,進了門,店主迎上來,招呼並開著李大哥的玩笑,“李老板子來了。唉,這天要沒有當王八的心,誰還跑車啊?哎,家裏給弟妹騰好地界了?”李大哥上去就給店主一杵子,哈哈地說:“你今兒下黑兒,到廈屋睡去,俺給嫂娘娘焐被窩!”店主拿嘎牙的話趕槽,“那敢情好,俺正煩她呢,一宿沒八遍的瞎折騰,累得俺眼皮都抬不起來了。你替俺一宿,老嫂比娘嘛,哈哈,俺白撿個大兒子!啊,隻這三位客人?”李大哥拍拍打打地說:“你還怕愁沒客人,身後一大溜呢,沒頭蒼蠅,一會兒,瞎眯的就撞進來了。這仨兄弟,是俺本家,你瞧著辦吧!”店主亮著眼說:“這可是大姑娘開臉上花轎頭一回呀,往常淨你給俺攬生意了,這回俺也孝敬你一回。客人雅間單灶,泡澡燙腳,分文不取,還包你滿意。你老板子嗎,還是老地界,再叫上一個漂亮姐,還是小翠紅唄!”

住下後,李大哥一再囑咐吉德哥仨,出門在外,一切聽他的,不許見外掰生?哥仨從李大哥不可逆轉的必須仰仗他的態度上看,也就承情心安理得了。店小二燒好了水,哥仨在大木桶裏沐浴一番,身爽人也爽,又換了一身幹淨衣服,人更是爽上加爽。吉盛年少恢複得快,一眨眼又活蹦亂跳的了。脫下的髒衣服,叫洗衣娘搶奪拿去洗了。哥仨回屋剛坐下,店小二招呼吃飯。哥仨進了飯堂,單間雅座。雖不富麗堂皇,但也古樸典雅。水墨壁畫,古董瓷器,蠟燭輝煌。還有一位濃裝豔抹貌美小姐,喜盈盈地端茶倒水,很是殷勤備至,闊佬一樣待敬,小哥仨一臉的驚訝。一會兒,四碟八碗,大魚大肉,擺了一桌子。小姐斟上了滾燙的燒酒,嬌滴滴地說:“客官,請用!”然後退立一旁,眼裏流波粼粼,左顧右盼。呼煽呼煽的一雙大眼睛,溜溜的有活,不時拿眼瞄上吉盛一眼。吉盛瞅著小姐一點兒不眼生,好像曾相識。他擺擺架子,裝大地問:“李大哥呢?”小姐蒼翠欲滴地說:“啊,李大哥在另一間屋裏,由小翠紅姑娘陪著,跟一個客人喝酒呢。他吩咐過了,客官可盡情的享用,缺啥少啥,盡管吩咐,不用客氣?”吉增又餓又饞的直咽口水,瞅了眼吉德,“咱們吃吧大哥,俺肚子都咕咕叫了?這幾天,淨墊撲幹巴大餅了,還裝啥斯文啊?”吉德也不是菩薩隻食香火,瞅一桌好嚼裹,早也是舌底出汗,嗓子眼兒伸小巴掌了,他斬釘截鐵地說:“吃!”一聲令下,餓狼撲食,風卷殘雲,狼吞虎咽,噎得吉增直打嗝,吉盛直瞪眼,吉德直抻脖。

小姐一杯杯的倒酒,好心的勸著說:“客官慢點兒?餓過勁了,吃急了要肚子疼的。”吉增夾起一大塊紅燒肉,放到嘴裏自嘲地說:“小姐,你看俺像不像戲裏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猛張飛傻李逵呀?”小姐抿個小嘴兒,竊竊地笑,忍不住地說:“那倒不像?倒像……賣炊餅的武大郎?”說完,忍俊不止。

吉盛聽了大笑,一塊剛放到嘴裏的滑溜裏脊,就滑進嗓子眼兒,“哢哢”的似笑似嘔,眼淚擠滲的眼毛都濕了。

吉增說話沒走心,放屁沒過大腦,一哧溜,叫小姐樂得兩排白牙合不攏,“那你就是潘金蓮!”小姐一指吉盛,說:“那位就是倜儻風流的西門慶!”吉盛覺得不對勁,一句頂上去,“你是偷嘴啊?”一屋的大男少女說著瘋話,逗悶子取樂。

李大哥帶個跟他差不離裝束的大哥進了屋,“沒吃好吧,擱嘴當飽呢?”吉增不謙不讓的徠玄,“李大哥,還吃啥呀這個?還能拿月亮來當火燒(燒餅)吃、拿星星來當爆米花嘎牙、拿雲彩來當棉花糖纏舌、拿雷來當鼓敲、拿閃電來當電棒用、拿人放的屁當泡泡踩呀?這好嚼裹,這輩子俺吃的是頭一回,沒吃過?”

李大哥一臉的光彩,百倍的主人,讓小姐叫來店主嫂子。

店主嫂子,一款一顰樂死個人。肥豬腦袋,短脖頸兒,寬膀、猿臀、雞心腚,鷹爪、狼腿、大哧楞,隻有娃娃臉兒,嫵媚的大眼睛招人稀罕又撩人,一笑百媚生,一哭憐人愛。這人身材不敢恭維,長的臉可叫個俊。一進門,先笑後開口,“大兄弟,還有啥吩咐,是叫姐兒呢還是叫雛兒?”李大哥笑笑說:“嫂子,俺這仨小兄弟道行淺,臉皮兒嫩,還是個生瓜蛋,沒拉瓤呢?你再上三碗擀麵條,再打上兩個荷包蛋,吃完了,戲園子聽戲去。”店主嫂子眼睛才毒呢,瞥了兩眼說:“那位帥老弟,可是剛拉瓤的甜香瓜?這兩位嗎,拉瓤囫圇身。”說完,回手拽過那位小姐,扯閑片兒逗鬧地說:“俺妹子,這才叫雛兒呢?人長的粉嘟嚕的白,又俊又俏,咱這噶達狼多肉少,俺瞅那位帥哥,又有才氣又大度,金魚豈池中之物,一下雨就翻身,準有大出息,必成大器,叫俺這妹子陪一宿咋樣?別小氣巴拉的,不取分文。伺候好了,帶去當大當小都成?”李大哥佩服地說:“嫂子,好眼力,火眼金睛!不愧做過‘神女’的人?”店主嫂子抹搭的對李大哥說:“你別嫌風不小火不大啊,煽陰風點鬼火的,那多暫的事兒了,俺都從良幾年了,還提那陳糠爛穀子的幹啥玩意兒呢?”跟李大哥來的那位大哥說:“嫂子,一輪明月掛脊簷,一顆俏心牽金錢哪!這鋪麵多火爆啊,不無你的功勞吧?《大西廂》戲文裏不有那麼一句唱詞嗎,‘風吹花影動,疑似玉人來’,你還是美目盼兮,俏麗靚兮,不減當年,李大哥的話還有錯嗎?”店主嫂子被恭維得很受用,眉開眼笑的拍下李大哥,“瞧你,瞅藺老弟就是會哄人,不愧跟藺相如沾親帶故的,瞅你揭疤帶血的直楞,叫人聽了心裏不淤作?杜鵑,好好招呼著。這李大哥的本家,咱可得罪不起,還指他拉客吃飯呢?”叫杜鵑的小姐哎聲,朝吉德一笑說:“客官聽見了吧,李大哥可是俺這鋪頭的貴人?”李大哥不好意思的忙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俺好交朋好友,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嗎?啊,俺就不用介紹了?你藺大哥跟俺一樣,也是個趕‘牲靈’的‘老板子’。你們去濟南府,就坐他開的車。”吉德雙手抱拳,叫了聲藺大哥,就叫杜鵑倒上酒,舉杯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俺吉德不才,承蒙厚愛,感謝李大哥、藺大哥的慷慨幫襯,老弟永生難忘。俺借花獻佛,敬兩位大哥三杯!”李大哥了得,識多見廣,圓潤深邃,一看吉德的架子,大有豪風爽氣,仗義可交,“啊哈,強中更有強中手,口氣不小啊,三杯?豪爽,大氣!你這朋友俺交定了,三杯就三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