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2 / 3)

“‘順山倒——’,咳、咳……就那敞開嗓子喊山的?”土狗子抻長脖子,鼓楞眼兒,公雞發燒地逞曬,學喊著伐木號子,“得得,瞅你那熊色賴,還摳摳的,看咱的。‘上山倒——下!’‘山倒——橫!’‘山倒——’,”冬至憋腔喊出洪鍾般的號子,顯得那樣的高亢、陽剛、粗獷、悠長,震撼得幾個小哥們也跟著呼嚎。

“哎媽呀房蓋都鼓塌了,輕點兒吧活祖宗你們?”趙寡婦著急地笑嗤嗔怪道,老八輩翻哧著趙寡婦說:“哎我說,王八沒翻個兒你折啥餅子呀?憋得慌,嚎一嚎多熱鬧啊!這啥行有啥行的喊法,那還有蘑菇頭號子、拽大繩號子、流送號子呢,你打樁不也嗯唧呀,真是的?”趙寡婦瞅眼山溜子,“我說你老八輩不正經吧,老騷包!你啡哧一個我看看,還喊號子呢,拽貓尾巴上炕都夠嗆,還碓蒜缸呢?”

“哎大哥,把頭要用現大洋買魚,不用咱窮折騰了,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兒!”牛二看馬沒掛掌要跑蹄(題),忙岔開歸正題地說。

“是好事兒。”吉德放下筷子,問趙寡婦,“他要多少?”

“聽他那話得二百條吧!”趙寡婦轉眼珠子的回想,“他說他伐木放山的,有二百多人。這不快到年關了,想攏絡人心,多出活?有一頭,算一頭,犒賞一條大鯉子。砍樹倒套子的,都是咱這近掰的山裏人,沒吃過大鯉子這玩意兒。新鮮玩意兒,額外的,比發錢稀罕?”

“哼,牛二,還剩多少條?”吉德尋思著問,牛二說:“還有一百八十六條。怕是不夠了?咋的得留些,還有不少家沒聽著信兒呢,明兒準得糊巴了,都上來咋整?都買了,也不夠意思呀,怪對不起這的老少爺們的。”

“你先看看去再說?”趙寡婦催促地說:“他還在灶上等著呢?”

“好,俺去談談。”吉德起身邁過長凳子,跟趙寡婦走了出去,“牛二、冬至,別管個個兒稀溜,陪好老爺子跟山溜子,俺回來還有話說?”

“嗯呐!”牛二答應著,冬至說:“大哥,你放心去吧你,不會落空的。”

吉德出了門,土狗子搶先問山溜子,“這旮子有好玩的嗎?”山溜子問你想玩啥呀?土狗子抹著後腦殼兒,“玩啥,你傻呀,還能玩啥?”山溜子不解的問土狗子,玩牌九還是押大小?二娃齉齈鼻子說:“他玩那破玩意兒,湯鍋摟幹的,就、就******‘刷盤子’?”山溜子畫魂的拿筷子敲著腦門子,“‘刷盤子’?啊,這還是玩呀,山裏山外就是不一樣?待會兒,咱們吃完了,這盆兒碗兒還有這盤子都歸你,你刷唄,沒人攔著?哎呀媽呀,還有人好這一口,真******山大,拉啥屎的獸都有啊?”小樂喝西北風了似的抻長脖子,哏哏的直打嗝兒,“你裝聾裝啞都行,就不能裝傻?土狗子說呀,就是狗起秧子。”山溜子一拍腦門兒,“那是刷啥盤子啊,不就山狸貓嗷羔子嗎?有!有啊!哪啥都少,就不少這個?賣大炕不,你可勁兒,管你夠。啥時候去,咱領你去,不就一張皮子的事兒,有啥大不了的?這皮子,咱哥們一回,我出啦!”牛二板板臉說:“土狗子,你喝多了咋的?春花在你頭頂上看著呢,你作啥妖,不怕老虎媽子吃了你?”土狗子紅著直勾勾的鼠眼,“春花,她花開招蝴蝶,不招咱這大馬蜂?你還小櫻桃呢,當吃當喝?江中月嘛,你裝啥猴子?”牛二捏拳頭的氣如牤牛,喘著出氣,

“咋?你還想削我?”土狗子不讓份兒的兜老底兒地說:“那雲鳳咋回事兒,你狗戴烏紗,裝啥縣太爺呀?”

“雲鳳?”牛二一梗脖子,心虧的說:“我知道咋回事兒呀,你問我,我問誰去?”

“裝!裝!”土狗子拽著狐狸尾巴不撒手的追問,“你說,你說呀?”

“我,我說啥呀我?”牛二又氣又委屈的嚷嚷,“不就黏米穀子跟糜子,撞上的嗎?她黏黏糊糊,怪我啥呀?******,天知道咋回事兒!”

“土狗子,喝完了,你把盤子都刷了,咱們哥們都去。”冬至扒拉下牛二,使個眼色給牛二,又拍拍兜兒,嘩嘩的響,“這算啥呀這,聽見了吧?賣了十一條魚的大洋,二十二塊,白嘩嘩的。咱哥們抖了,不是光腚穿褲子了,掏一把,除了虱子蟣子,就一褲兜的臭屁了?有幹嗬了,別說上大炕啊,就黃花大姑娘咱也玩得起?咱幾個撥拉土拉疙瘩的跟著大哥,圖稀啥呀,不就盼這一天嘛?”

“別、別,冬至!”土狗子嗑巴嗑的,舌頭不好使忙攔著說:“咱、咱哥們就這麼一說,你、你別動真格的呀?”

“你沒喝多呀,還能聽出個好賴話?”冬至點著土狗子,一手指頭摁在鼻子上一刮,“你燒包呢你?咱們剛搭鍋碗瓢盆的邊沿兒,還不知下一步咋邁呢,你眼珠子就翻到天上了你?想窮吃脹喝,‘包婆’狎‘馬兒’了?你拍胸脯想想,大哥帶出咱們容易嗎,得擔多大嘎拉哈?咱們做兄弟的,要替大哥想想,多擔當點兒,我的土狗子哥?”

“算你狠冬至?”土狗子端起碗,冬至明白,也端起碗,“咣”一碰,相視而笑,“幹!”

吉德拎個小布袋子,一臉掛笑的和趙寡婦說著話,撩門簾子進了屋,“談妥了,一百五十條。一條兩塊現大洋,看三百塊。”吉德舉舉,邁過長凳兒,嘩啦放在桌案上,“幹得擼啊!以物易物,物生錢,泡湯了。這把頭俺算服了,死磨硬泡,不達目的不罷休,那個勁兒,真叫人沒法?牛二,你明兒跟二娃、程小二帶個爬犁,給送到老林場子。不遠,說是有七八裏地,過兩個山頭就到了。趕黑前趕回來,別耽擱了。剩下的三十六條魚,能兌換啥就兌換點兒啥,冬至把把總。俺想帶土狗子雙棒兒,想拿這錢再收些皮貨,跟山溜子山前後屯的轉轉。大舅為皮子急的親自進山了,咱順手順路的,幫著收些。咱們也是做買賣,錢不是大風刮來的,拉回去,公平合理賣給大舅,他還得感激咱們呢。山溜子,你再幫咱一把,沒事兒吧?”趙寡婦推山溜子一下搶著說:“他剛下完套子回來,溜套子還逮兩天,就幫小掌櫃這兩天。我看山前山後的去不去都行,咱這旮兒還有很多好皮子沒拿出來呢?火狐皮啥的,有都是。你別看咱山溝溝裏不透風,分啥事兒?這賣皮子,就是一件大事兒。無風也起白毛風,等著就有上門的,老爺子你說是不?”老八輩點頭說:“是這一說。上趕不是買賣?等上門,好談價。”山溜子說:“老爺子,你不有事兒跟小掌櫃說嗎?趕緊說,好叫這幫哥們早歇著,都累了。”山溜子說完,朝站著一旁的趙寡婦擠擠眼兒。趙寡婦一抹臉兒,拿抹布撩了下山溜子,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