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3)

忙碌一天,大小各種皮子兌換的,加用那三百塊現大洋收的,有六七百張還多,足足裝了六掛爬犁。兌換的山珍野味虛飄脹肚的,也裝了二十多掛爬犁。吉德喜掛眉梢兒地說:“夠載了。”牛二問:“打馬還朝?”吉德對牛二說:“趁熱打鐵,兵分兩路。冬至跟二娃、程小二、小樂,回去送皮子。在大舅鋪子上兌換成錢,把魚鷹爺爺等魚家的魚錢先付清,咱做買賣不能失信啊!你、土狗子雙棒兒,跟俺把山貨搗騰到東省的哈爾濱,換回些鍋碗瓢盆,針頭線腦,做過年衣裳的布料,再兌換些皮貨給大舅拉回。”牛二佩服的讚羨地說:“這搗騰起來可了不得了,雪球真滾起來了。還有一件,咱不怕胡子打劫,沒賊人惦記的菜‘葉子’。”吉德說:“它不惦記咱,咱還惦記年前多搗騰兩趟呢。”吉德又對山溜子說:“待會兒,你趕上那掛空爬犁去老八輩家,把他家的藥材捎上,拉到哈爾濱,準賣個好價錢。”山溜子說:“他家還有一架鹿角,好玩意兒,你給捎上,弄兩錢兒。”吉德說:“行啊,隻要老八輩信得過。”山溜子牽過馬爬犁說:“他不信任你信誰去呀?老八輩跟我說,叫我跟你說,你在咱這旮子委個窩子,我倆幫你收皮子辦藥材,省你多少事兒呀?”吉德興奮地說:“行啊,俺求之不得,兩利的事兒。等吃飯時,咱們再好好慮慮。”

幹風天,嗷嗷冷,馬打著響鼻兒,呼出的哈氣,馬上變成霜霧又被風撕扯得粉碎,蹤跡全無。紅霞透過禿枝兒幹椏兒拉出長長的山影兒,照在馬屁股上映得紅一塊黑一塊的。吉德叫牛二把趙寡婦捎帶喝的幾壇子泡果酒裝上爬犁,就在七砬子跟冬至分手。趙寡婦叮囑吉德說:“大兄弟,前頭滾虎山有個小綹子,挺狼,當家的叫劉疙瘩。要遇到了麻煩,提提咱,就說是咱的遠房親戚。我給你帶的泡果酒,留下一壇子,準沒事兒?”說著,把一朵曬幹的黃花菜遞到吉德手裏,詭秘的一笑,“把這再交到崽子手裏,啥話不說。回來還上咱這旮子落腳,我給你們包麅子肉餡餃子吃。”吉德答應著,又對冬至囑咐幾句,馬爬犁分道揚鑣了。

老八輩跟山溜子,還有一幫孩子,劃著雪爬犁,蹬著滑腳板兒,骨碌著花軲轆車倒下來的鐵箍圈兒,“吱溜吱溜”地也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

離了山坳,進了密林。

從江沿村出發,到七砬子,一路尾隨的四匹青花騾馬疾馳的從身後飛閃而過,留下一溜的雪屑塵埃,消逝在密林山溝雪道裏。

晌午,吉德到了叫滾虎山的石砬子。陡峭的砬子口倒下一棵小黑楸子樹,牛二的打頭爬犁大白馬“噅噅”提蹬起前蹄,擋住了去路。兩個嘍囉端槍從灌木叢的雪殼兒地裏爬起來,頂住吉德的馬頭,“打七砬子來吧,可有東西留下?”吉德一揮手,土狗子從爬犁上繃下酒壇子放在雪地上,吉德又遞上黃花菜,兩嘍囉收起槍,挪開小黑楸子樹,擺擺手,放行了。

吉德為留有後路,扔給兩嘍囉一塊大洋,一個嘍囉接了又扔回來,“有人留了賣路‘葉子’。”吉德作揖地打馬說:“來日方長。”

土狗子納悶地問:“大哥,誰這麼好使的心眼呀?”吉德說:“俺還正畫魂呢。”土狗子說:“我咋總覺得有個怪事兒呢,咂摸不透?就那四匹青花騾子,眼前影後的,咱咋到哪都能碰見他們呢?”吉德說:“趕巧唄!也沒咋的咱們?”土狗子說:“不是咋的咱?我是說,太神秘了。不露頭,不露臉兒的,就像個尾巴?”吉德說:“尾巴就尾巴,不礙咱們的事兒,就不管它?”

不知幾日,吉德的爬犁幫出了大山老林,過了一片大雪甸子,到了鬆花江北岸邊兒,穿過鬆花江江中的江心島,上了南岸,進了古時女真族叫“阿勒錦”、元代轉音為“哈兒濱”、後稱哈爾濱(滿語:曬網場)城,瞎馬盲人的拐彎抹角,看到了極樂寺、東正教尼古拉教堂,貪黑奔亮,上了東西大直街的秋林公司附近,已是燈火輝煌了。

吉德打住馬,下馬問道,經路人指點,馬幫向西拐進和興路的一個胡同,見到了大塊肉小館子。吉德籲籲的下馬,門咧開一條縫兒,燈光投射出一個人長影探出頭,隨之門大開,人影放大的晃悠到了吉德跟前,“啊哈客爺,小館廟小點兒,常有神仙光臨,您屈尊大駕,一飽口福。物美價廉,碼大實惠,包你滿意。”吉德借門射來的燈光一瞅,再憑聲音馬上認出來了,“大蒜頭!”大蒜頭猛了一下,上下一打量,“哎呀媽呀,這不出鬼了,是你呀!你不喊我大蒜頭,我還真不敢認呢?瞅這穿戴,跟路過這旮子那會兒那土鱉子熊樣兒,天一個,地一個,盼若兩人哪!這爬犁幫是你帶來的?幾日不見,得刮目相看呐!進屋進屋,我說我左眼皮咋跳了一天了呢,原來大財神爺來了,哈哈。”吉德一手搭在大蒜頭肩上,指指牛二等說:“這些是俺大野甸子裏的哥們。這大都市哈爾濱都沒來過,土豹子!俺路過一次,也沒走過,都轉悠蒙了。這費老大勁了,拱個嘴,才摸到你這噶達。俺先上金掌櫃客棧,你先準備著,土豆絲……”

“溜幹豆腐、炒豆芽、燉酸菜,還是來個大碗肉拉饞那個?媽呀,你咋還這麼摳門呢,都發大了?”大蒜頭學著吉德頭一次來吃飯的腔調點著菜名,逗得倆人老相識的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