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坐收漁利啊?你說你的地盤,你給我叫答應了?”土狗子揚起鞭子,嘎嘎的在那個掌櫃頭上抽了兩鞭子,“一大早,別犯堵,你找打呀?”那個掌櫃的也不吃橫,老江湖混子了,橫橫地掐腰晃膀子地說:“你停個試試小子?”土狗子梗梗地湊過去,“我就停了,你能咋的?”那個掌櫃更橫,“停就不行,咋的?我數十個數,你要不滾,我叫你管我叫爺爺信不你?”土狗子也上勁了,“你識數嗎你?你數,你看我滾不滾?”那個掌櫃還真的拿銅盆當銅鑼了,真的大嗓門“一、二、三……”的數上了。吉德也相中了這個地場,又怕事兒鬧大,就勸土狗子咱初來乍到,強龍不壓地頭蛇,挪一挪。金掌櫃說:“這是專門吃場子的。有人給頂屁,不怕事兒鬧大嘍?”那個掌櫃的數到九,看土狗子還沒有挪動的意思,就說:“我這十字落地,你小子就有好果子吃了,別說我沒告訴你啊?”土狗子拿鞭子杆兒指著那個掌櫃的,“你嚇唬誰呀你,你數?我也沒捏住你的狗嘴?”那個掌櫃下狠兒的扯嗓門喊:“十!”這一嗓子,呼拉拉圍上四五個油頭馬麵的光棍兒,舉拳就衝土狗子打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隻裝著豆腐腦的黑瓷碗,從對個小吃鋪門口飛過來,正打在那伸手光棍兒打出的拳頭上,立馬手背醢開一個大口子,血拉拉的淌了出來。那個光棍兒手捂著傷口看打落在雪地上的黑瓷碗,平穩墩在雪地上,豆腐腦一點兒沒撒出來,隻濺出星崩的星星點點。那個光棍兒的熊色樣了,一看今兒遇到了茬子,不敢逞凶了,就說:“遇吃生食的了,這啞巴虧,先吃著吧,沒有會不著的親家,除非沒生出來?”幾個人朝小吃鋪門口一抱腕兒,灰溜溜的掉頭跑了。
吉德納悶的拿眼餘光往對過小吃鋪門口一瞥,那神秘人一閃不見了。心裏犯嘀咕:拔尖能人啊,行俠仗義啊?咋瞅有點兒像那四個神秘人的其中一個呢?那四個人一樣打扮,一樣胖瘦高矮,一樣的身手,都騎的一色青花騾馬,是啥人呢,一直圍著俺轉,難道是老天爺派的天神?要不……
“哎你咋不逞能了你?”土狗子一邊往下卸麻袋,一邊衝那個掌櫃數落,“看見了吧你,那幾個小渾球,不抵一碗豆腐腦?一碗豆腐腦就打發了,比豆腐腦還饢巴?哎,你過來,這碗豆腐腦還熱著呢,賞你了,拿起來喝了?”那個掌櫃像誰使了魔法,真的乖乖走過來端起來要喝,土狗子說等等,過來往碗裏呸呸吐了兩口唾沫,“喝!”那個掌櫃病貓似的沒了威風,瞟愣一下土狗子,一仰脖兒咕嘟咕嘟灌進嗓子裏。
對過小吃鋪掌櫃的走過來,從那個掌櫃的手裏接過黑瓷碗,“林大啥鳥都有,你別擰胳膊纏大腿,沒看都啥人?那人腰裏,鼓鼓囊囊的都別著家夥呢,你別上炕還擰巴子啦,識相點兒?玩飛碗那個,一出手,咱就看出是一個玩飛鏢的。都是江湖上的好手,你小殼郎鬥不過,忍了,認栽了吧!”那個掌櫃的,蔫頭耷腦的點點頭,不敢正眼看吉德一夥人了。
“七砬子的山珍野味了!”
“吉錢兒、羌帖、大洋票、小洋票、龍洋、袁大頭、孫大頭,啥頭啊,不限哪!啥錢都行啊!”
“貨真價實。蘑茹、山野菜五斤十個大子兒啦!”
“雞腿蘑、猴頭蘑,五個大子兒一斤啦!”
“山野雞,二十五大子兒一對了!飛龍啊就沙半斤,一吊一個了!”
“山跳,十五大子兒一隻了!”
“麅子白條,兩塊大洋了!”
“榛子、鬆籽了,十大子兒一斤了!”
“山藥材,品種多啊!鹿胎膏,治婦女病了!獾子油膏,治燙傷燒傷不落疤了!鹿心血,治鬧心了!物美價廉,隨行就市了!鹿茸角十塊大洋,就一架了!”
“山泉水泡山野果釀造的‘醇醪婦人’果酒,隻管品嚐不賣了!”
趕集的人聽見吆喝,一哄聲的圍攏過來。問價挑貨的,接應不暇。
一個半打老婆子挎個筐,拎起一串榆黃蘑篙鼻子聞聞,“哼,真正的山裏貨,對味!”吉德推薦的說:“大嬸,你挺識貨呀!當年蘑,沒得說,下得鍋,上得桌。便宜,五斤十個大子兒。這榆黃蘑最鮮,養人!山野雞清燉這個,不擱鹽淡,還治癆病呢。你再弄對山野雞,就齊活了。雞燉蘑,就餑餑,最對撇子了。”半打老婆子笑吟吟的說:“你這小爺嘴真會說?我早年也是從大山溝出來的,老想這一口了。今兒趕上,快到大年了,就按你說的,全家整一頓。約五斤蘑茹,來對野雞。”吉德撈過秤盤子,約好秤,“大嬸,高高的,五斤二兩,就算五斤,那二兩抹去,算大侄子孝敬你老的。”那半打老婆子撿個大元寶似的合不攏嘴,“那敢情好,多謝了!”吉德從袋子挑挑撿撿拎出一對野雞,“拿好了嬸子。這對紅臉野雞是對相好的,肉厚秤重。”那半打老婆子拎到眼前好個端相,“嗯,真有點兒小爺說的那個意思。就這對了。”吉德說:“五斤蘑茹十個大子兒,一對野雞二十五大子兒,一共三十五個大子兒。”那半打老婆子從兜裏掏出錢,“小賬算得锛兒清,不缺斤少兩糊弄人,真正的買賣家。”吉德收好錢,對滿臉掛笑的半打老婆子說:“走好啊大嬸!有左鄰右舍街坊誰要買的,替俺張揚張揚。”那半打老婆子扭身說:“咯咯,敞鍋蓋炒香油,你這小爺真會做買賣。好,就衝你這德行,我一準替你張揚張揚。”回身個個兒磨嘰一句,“這熱情,不吃飯送你二裏地,好小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