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3 / 3)

“大哥,我留下吧!”牛二看吉德麵有難色,眼神在土狗子跟土撥鼠身上踱來踱去,拿不定主意,“你跟雙棒兒去麼河鎮。”

“牛二,你遇事兒前怕狼後怕虎,沒有土狗子唬實。再有土撥鼠照管,差不了?”吉德琢磨往後生意長著呢,光靠哥們這份情意鏈維持是不能做好買賣的。一幫小放牛,咕唧泥湯子,踢馬糞蛋兒,往牆上糊牛糞排子,大字不識一個,生意咋做呀?不曆練曆練,放開手腳,用其長,扼其短,啥時候能獨挑一麵子呀?對土狗子的小毛病,深說不是,淺說不如撓癢癢?對付的方法隻有欲擒故縱,叫他馬戲團小醜充分表演,舍不孩子套不住狼,孤注一擲,就叫他留下,照看山貨,看他抓鼻子上臉不,還偷摸?如果真還那樣,可就不可救藥了,將來不堪大任斯人也。監守自盜的話,隻有設防,來個釜底抽薪。土撥鼠不滑頭,也不傻,可人可靠,不藏小心眼兒,心裏不擱事兒,公道不分裏外拐,認死理兒,土狗子最怕土撥鼠這一手。土狗子有啥過格兒的事兒,紙包不住火,一準燎手指。叫他留下,管不住土狗子,也叫土狗子膽怯。估摸著,不會出現大的閃失。有小失,識破個人,也置當。因人施用,啥木雕啥蟲,得拿人心試人心!老虎不吃人,別拿當病貓?“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兄弟,雙棒留下。山貨、皮貨、香料,還有給老掌櫃的大洋,都留在客棧。這比帶在路上安全。俺跟牛二,三五天就返回來,你倆精愣點兒,出點兒啥差池,俺可饒不了你倆個?”吉德敢大膽這樣做,還有兩個指向,就是傻哥和大熊打獵回來,也能幫一把手。還有那神秘人,暗中肯定能幫一把。

“大哥,你放心!”土狗子拍著胸脯,“哐哐”的,滿打滿摟地說:“褲兜抓蛤蟆,咱手掐把拿!”

“大哥!”牛二猴兒上樹急了,“土狗子你能信得過?”

“咋信不過?”吉德反駁說:“都是兄弟!”

“兄弟?”牛二執拗地反擊,“你鑽他心裏看去了嗎?”

“牛二!”土狗子質問:“你啥意思?”

“土狗子,你腦袋削個尖兒想留下,就沒安好心?”牛二對花市布這件事兒,始終疑竇未解開,挑開門簾子說:“啥意思,你個個兒心裏清楚?”

“不放心是不?”土撥鼠覺得牛二狗咬耗子多管閑事兒,太過分了,不滿地說:“你留下。我跟大哥去麼河鎮。人真沒處看去,上了套,駕上轅,誰也不擱在眼裏了,自以為是,疑疑的。”

“你留下牛二。”土狗子以退為進,“我跟大哥走,看你大殼郎(豬),能整出狗樣兒來?我就是個臭****,你咋老啃咬不放了呢?”

“好了。別強咕了?”吉德勸解地說:“牛二,土狗子,你倆都是俺的手心手背,誰俺都信任。就雙棒兒留下了。”

說完,話鋒一轉。

“傻哥、大熊哥,咱哥們見一次麵不容易。俺這有給傻嫂和你跟大毛、二毛的東西,幾塊布料,過年做一身新衣裳。還有麥芽糖,拿回給大毛、二毛吃。大熊哥跟秋芬呢,俺得補上賀禮,兩鋪兩蓋的花緞紅稠被麵、褥麵,還有一人一身做衣服的布料。秋芬肚子裏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俺預備兩樣兒,蘭斜紋布和花市布,給孩子做點啥都行,權當叔叔的一點兒心意。”吉德叫牛二拿過來,傻哥跟大熊在謙讓中收下了。“你倆老滿山遍野的轉悠,俺送你倆點兒好玩意兒。”吉德說著,從大腿腕子下炕沿底下撈出兩雙氈靴,舉在手中,“哈哈,咋樣兒,隨心吧!”傻哥兩眉梢兒挑喜鵲,樂融融地說:“這可好東西,輕便、省事兒、暖和。太貴重了,咱、咱咋好意思?我和大熊那五個麝香就不要錢了,串換了。”大熊把氈靴拿手裏往腳上試,“就是。都哥們,啥這個那個的。你走這幾天,我和傻哥再出去轉轉,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弄幾隻香獐子呢。都給你,啥錢不錢的呢?”

“俺這是送的。不是買賣交易?你倆就收著,別跟俺整那套客氣。你們的五個麝香,咱做買賣,一視同仁,都八塊。”吉德說著,叫牛二從老掌櫃那筆錢裏拿出四十塊大洋,遞給傻哥和大熊一人二十塊。“收好了,不要白不要啊?哎,兩位哥哥,俺還托負你倆個事兒,費費神兒,夜晚兒幫照料照料。”傻哥說:“那還用說,你就揣個心走吧!”

“那俺就拜托了。”吉德拱拱拳,“掌櫃的,咱到外頭看看。別馬倌打盹,忘了給馬添夜料。”

窗外,寒風嗚嗥,厚厚雲朵掩裹起瑟瑟寒星,漆黑一團。從窗戶紙透出弱弱燈光下,一個佝僂黑影鬼鬼祟祟,貼在窗戶紙上窺聽。大黑狗警覺地嗅過來,舔食黑影身上的豆餅汁兒。黑影扒拉大黑狗一腳,躥到黑洞洞裏,在馬棚柳條簾子透出的道道弱光裏一閃,拉開的馬棚門光下,顯出一個拉長的大黑影,被門“咣當”掐滅了,留下大黑狗,徘徊在門縫兒光束下。

黎明前天是最黑的,天空沒有一抹光亮。周圍靜悄悄地,連好撓夜的狗,也凍得封上了嘴。隻有風,鬼齜牙,不知疲倦地瘋狂的肆無忌憚。馬匹在睡夢中被默默地從馬棚中牽出,叫寒風嗆得直打響鼻兒,套上帶有寒霜的馬套。

吉德拍拍土狗子的肩頭,啥話也沒說,接過牛二遞過的馬鞭子,上了爬犁。

“駕!駕!”

馬爬犁迎著漸漸灰蒙蒙的東天邊兒走去。

兩袋煙工夫,兩個神秘人也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