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喜看兩老夥計樂得逗殼子,嘎噠牙,嘿嘿地一笑。
吉德欻這空,把錢百萬拽到一旁羊皮垛後的背靜地場,壓著嗓子說:“錢叔,俺還有一筆現錢要存到貴號。”錢百萬心裏一驚連,覺得蹊蹺地問:“有多少?”吉德拿眼掃下錢百萬,不輕不重地說:“一總,四千零五十塊大洋。”錢百姓不敢相信個個兒的耳朵,“多、多少?”吉德沉穩地重複一遍,“四千零五十塊大洋。”錢百萬這回似聽清了,可就不明白,一個小小年紀,隻跑這一趟買賣,就有天大本事,也不會一下弄這麼多錢,他懷疑地問:“難道你鼓搗大煙還是金子啦?”吉德噓哈一樂,“你大侄兒俺,光明正大,光明磊落。哼,掙的是明白錢。這錢,是一個不明身份朋友的,白送給俺的。俺想,無功不受祿,所以藏個心眼兒,原封不動的存在貴號,等俺一切弄明白了,再做處置,是留用是退回。”錢百萬犯尋思地沉默好一會兒才說:“是肉總比菜香,人肉貼不到狗身上,這錢,可以存在我那兒。不過,我不明白,你這個朋友為啥白送你這麼多錢呢?你這朋友是啥人?”吉德說:“不知道。知道就好了。正因為不知道,才想先這麼做。”錢百萬沉吟地說:“這可怪了,白送人錢,又不叫人知道它啥人?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還有無緣無故白送人錢的,盡然不叫人知道它啥人?這世上一切生靈為進食而生死的搏弈拚殺,都被一件事所驅使,那就是傳宗接代呀!哎這白送錢,不為啥,稀罕事兒呀?天之大,無奇不有啊!嘴上不淫的人才淫,嘴上淫的人才不一定淫,當漂亮娘們麵前,誰會心不淫呢?讓右手成為右手,讓善人成為善人,就是上天的獎賞。讓善人成為善人,讓惡人成為惡人,也是上天的獎賞與懲罰。自古常理,天子怕子民臣子造反,大臣怕天子反目,百姓不怕皇帝老兒,怕貪官酷吏虎豹豺狼,嗯,都存著戒心呢,這個是,不圖報答啊!嗨,望山跑死馬,那會啥人會這樣俠肝義膽呢?為啥呀,迷呀!”吉德說:“是個迷!這個迷,人就在你眼前晃當,你確不知它是啥人,叫人難琢磨呀?俺總覺得這背後有個魔咒,有雙無形的眼睛,是陰謀,是暗助,還是其他啥,不得而知呀?”錢百萬說:“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我看這事兒蹊蹺是蹊蹺,總得事出有因吧?錢,先放在我那兒。你用錢,咱不動,拿它作抵押。是癤子,早晚總有出頭的時候。”吉德說:“好啊,那就拜托錢叔了。不過,先不要叫俺大舅知道。”錢百萬嗬嗬兩聲,“鬼小子你個?咱就來個君子協議,肉爛在鍋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叫第三個人知道。”吉德說:“一言為定,駟馬難追!”
吉德拿些帶回來的稀罕貨,和大洋一起包好,誰也看不出來,送錢百萬時掛在他的馬鞍上,“錢叔,東西不多,嚐個鮮吧!”錢百萬心領神會地說:“殷大掌櫃,你這大外甥真懂事兒,咱攬了存款,還捎帶上稀罕物,劃算哪!大少爺,往後再有這好事兒,可別忘了錢叔啊?”吉德把馬韁遞到錢百萬手中,“俺忘了誰也忘不了你錢叔啊,俺還惦記俺那銀票收條呢。”錢叔上馬拿鞭子點著吉德,衝殷明喜說:“聽見了吧殷大掌櫃,勾嘎不落。跟那沒毛的蛤蟆一樣兒,隨根兒啦!”殷明喜在錢百萬馬屁鞦上拍一巴掌,“走吧你,再貧?哎,老夥計,別忘了,傍晚黑明月樓見。”
這工勁兒,二掌櫃拽拽吉德,叮囑說:“別忘了俺才對你說的,千萬別提老魚鷹魚的事兒。”
回到屋裏,殷明喜惶惑的坐下,開門見山地問:“大德子,這就咱倆人,沒外人,你實話實說,沒本錢,那些錢咋賺的?”吉德摘掉猱頭帽子,脫掉羊皮大氅,坐下後,呷了口涼茶,瞄瞄拉著臉的殷明喜,看來賒魚的事隻有先瞞哄一下了,本錢隻有編瞎話了。他理直氣壯地說:“大舅,沒本錢俺栽(借)的呀!這賺的錢,小蔥豆腐,清清白白。俺這趟跑買賣,是俺那些拜把兄弟幫了俺。東家湊十塊,西家拿八塊,眾人捧柴火焰高嘛!俺兩下哈爾濱,把收購的山貨搗騰成現大洋。再用現大洋,買了山裏急需而又缺少的日用品、布料,再交換成山貨,拿山貨再搗騰成現大洋,再買貨品。本生利,利生本,滾雪球,越滾越大。最後一把,交換成皮貨,拉了回來。賺多賺少,都在你櫃上的賬上。”殷明喜拉個陰沉的臉,控製的問:“你別打馬虎眼,俺問你那銀票,咋回事兒?”吉德詭異的一笑,“啊,俺先說那些都是小打小鬧,賺不了那麼多錢。俺,受上天所賜,捕抓住一個大好商機。大舅,你說啥,麝香!”殷明喜手一按椅子扶手,扭身瞪圓小眼兒,疑猜的問:“麝香!你懂那玩意兒嗎?俺可聽說,那玩意兒,如今緊缺的要命,你是咋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