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盛眼尖的在人群中發現一個那麼熟悉的麵孔,他扒拉下吉德,“你看,那人多像孫三呀?”吉德也看到,“是七巧貓!”他拉著吉盛招呼下吉增,擠進人群,尋覓到孫三“光”的就是一杵子,“孫大哥!”孫三嘿嗨地碓碓這個碓碓那個,“哈哈你仨小子還活著,爺台了!”吉增摟過孫三脖頸子嘻嘻的就鬧,“俺尋思著你上蘇蘇屯,叫甩籽的魚皮韃子給忙活了呢?還行,這還老樣子。”吉德關切的問:“你姥娘咋樣兒了?”孫三筋淋下草莓似的酒糟鼻子頭說:“趕上了,就倒哧那口氣兒,等咱呢。嗯,第二天他老人家就駕鶴去了。哎,那台階上抖神兒的千裏嗅,就是你們要找的大舅啊?”吉盛說:“對呀!”孫三說:“那麼趁的大舅,這下你們可掉福堆兒裏了!”吉德拉起孫三就走,“去見見俺大舅,他感激你感激得不行呢?”孫三扯扯夠夠的,回頭往人群中一胖達的人瞅一眼,那人點下頭,孫三這才嗬嗬地說:“見啥見,咱眼皮兒薄哧拉的,能夾住那大財神嗎?”
“大舅,這人就是俺跟你說的,和俺們一道漂冰排的孫大哥。”吉德向殷明喜引見的介紹。
“你是?俺咋這麼眼熟呢。”殷明喜拍下腦門子,“俺想起來了!”隨即向前湊湊,壓著嗓子說:“七巧貓,外大梁!跟你那掌包來的?”七巧貓右手豎起大拇指,左手搭在大拇指後,打著道上的坎子禮,“見禮了殷大掌櫃!咱掌包的來了。聽江北(江北胡子劉三虎)的風響,地盤攸關,來守‘窯’。”殷明喜臉上掠過一絲顧慮,忙一語雙關地說:“俺謝過大梁!大德子,去從賞秧歌隊的賞錢中拿一份給你孫大哥。”吉德應聲去了轉回,把一百塊大洋硬塞到七巧貓手裏,“孫大哥不要謙辭,這壓歲錢一定要收。”七巧貓齁囊一下鼻子,笑笑說:“從咱這仨小哥們那邊論,咱在殷大掌櫃麵前矮了一大節,該叫你一聲叔。道上講,隔論(lìn)隔叫,咱還叫你殷大掌櫃吧,這樣叫順溜。這錢串子,壓歲就壓歲,吃虧在麵上實惠在錢上,咋的得豁出一頭嗎?殷大掌櫃,咱謝了!”說完,一抱拳。殷明喜說:“這哪的話呀,俺該的是你?這年過了,趕你再來,叫大德子他哥仨,陪你消消停停喝兩盅。”七巧貓一抱拳說:“那敢情!咱還有事兒,先走一步。”吉增碓碓搭搭對七巧貓說:“你可來呀,別一屁仨兒幌兒?”
這工勁兒,錢百萬倜儻的三小子錢守本大老遠的,招呼他的下幾界的校友好靈。好靈瞅瞅殷張氏,向錢守本招手。錢守本走過來,先向殷明喜問聲過年好,就湊到好靈身邊兒,和殷張氏叫聲大嬸,拉起好靈就跑,“那邊有好看的驢皮影。”好靈扭頭衝殷張氏喊:“娘俺一會兒就回來。”殷張氏瞭眼好靈說:“瘋去吧,野丫頭!”
“大舅,秧歌快散了,俺想和牛二一堆兒,去魚鷹爺爺那兒拜個年,再到牛家圍子看看。”吉德對殷明喜說。
殷明喜點點頭“那是得去,別落下這個禮兒。二增、三盛,瞅啥呀,套上車,一堆去。高麗的粳米、東興鎮你蘭大爺拉來的德祥東火磨精粉,裝幾袋子,稀罕貨!凍梨凍柿子,拉幾花筐,分巴分巴。你大舅媽蘸的冰糖葫蘆,那老些,拿去給小孩子占巴嘴,這都是好的。到老魚鷹和牛二爹那旮兒,扔兩個子兒,別太土鱉了。錢沒有,管你大舅媽要。”吉德哎哎的答應。吉盛說:“大舅就是敞亮!”吉增說:“敞不敞亮用你說呀,合得著嗎?”
這時,看門的老更倌湊上來說:“大掌櫃,三姓周大掌櫃,叫人捎來的小姐少爺們靴子到了,這還有一封信。”
“這老家夥,真是個鞋匠,尺碼都摸索去了?”殷明喜接過信撕開說:“你們等啥呀,都試試去吧?”
“這腳上的還新新的,這又有換的啦!”
一幫小子丫頭進了屋。殷張氏問:“信上寫的啥?”殷明喜抖著信說:“催問二增和美娃的事兒。他扛不住了,提親的太多了,叫趕緊訂下來。”殷張氏說:“可也是,一家女百家求,女子大了,擱家裏,這門坎子可受不了嘍!再攤上周家的基業和美娃那麼可人,誰家不眼熱呀?可這二增,不知哪頭涼哪頭熱的,就是不搭攏,死擰的。俺看哪,倒出空,叫大德子開導開導他,就訂這門親事兒了。不行,你給老姐排個電報,叫他娘來說。這門親事兒要耽誤了,上哪找去?”殷明喜說:“俺也是這麼想的。咱們倆也別好了傷疤忘了疼啊?俺看這麼的,俺左溜要在三姓開分店,就叫二增到那兒當個掌櫃的。一來二去,和美娃接觸長了,那哪有黃瓜花不授粉的?”殷張氏定下眼珠子說:“這招準行。過了年,你就趕緊籌辦這開店的事兒,趕早不趕晚兒。咱這麼一做,周大哥不啥都明白了,還用咱再說呀?”殷明喜說:“這要再不成,那就是緣分了。”
“爹!娘!還有你倆的矮靿皮鞋呢。”百靈探出頭招呼,“外頭多冷啊,快進屋暖和暖和,再試試鞋。”
“這老家夥,這不行俺的賄嗎?不代銷姑娘,不代銷腳上穿的,還就鍥而不舍了呢?你想棄之如敝屣,那狗皮膏藥算貼上嘍!”殷明喜拽拽殷張氏的貂裘袖頭,“老婆,試試去吧!”
吉德哥仨穿上新皮靴,套上馬車拉上東西,找到牛二一幫哥們,先到江沿村給老魚鷹拜完年,就去了牛家圍子,挨家串了門,就又都回到牛二家起膩,吃完下晌飯,日頭爺就快落山了,吉德哥仨告別眾哥們和牛二家人,回到黑龍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