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3 / 3)

“娘,這事兒,你還得問問芽芽她爹的意思,俺一頭闖去了,不有點兒那個?”春芽心存感激婆婆的一片好心,可又不好直說去,“不如再等等,芽芽再大一點兒,咱們全家一塊堆兒去。”吉殷氏拿過撥浪錘,打著納鞋底的麻繩,“你搬上俺幹啥,怕大德子不叫你去呀?俺大兒子可不是那拋妻棄女的人,可德行了。打小俺就疼巍,一巴掌沒拍過,一句重話沒說過。老二俺可下得去手,沒少挨俺的鞋底子。”春芽說:“偏待孩子不得濟。你這麼偏心,大兒子是兒子,那二弟就不是你親生的,偏心眼兒?”吉殷氏說:“可不咋的,叫你說著了。老二俺一打他,他就說俺偏心,直眉愣眼的跟俺喊,‘俺是大糞堆撿的呀?’你說,這是抱養的吧,俺倒下不去手了?”春芽一蹙眉,疑惑地瞅瞅婆婆,這話裏有話,還是就一說?吉殷氏也沒捋會兒春芽咋想,她心思惦記想到了吉德還認沒認文靜他的親娘呢?這是她的一塊心病,也是老死頭子養活孩子叫狼叼去的不放心的地兒。

把吉德養活大,這是吉殷氏看在姐弟的姑舅骨血上,顧及殷家的臉麵,也是為爹娘贖罪,叫弟弟良心有個安慰。否則,就難以麵對文靜的對弟弟的一片癡情,傾了心的保弟弟一個名節,保了殷家的後,也保了大德子的名聲。這吉德要認了爹,就得先認親娘。文靜那麼好強,隱姓埋名,不顧被老爹趕出家門,堅持生下老殷家的骨肉,這都是命裏安排的。要不文靜的堅持,認遭這一輩子苦行僧的罪,老殷家還真要斷了後,爹娘可是抱著絕後也不肯認這個後人的抱恨終身的,離開這個人世的。文靜能認嗎?她要認了,那她就不會出家,等著兒子長大成人唄!邁那個廟門,一個姑娘家得拿出多大勇氣,又有多少淚水流在肚子裏啊?這些年,青燈孤影的,多難熬的時日,麵對冷冰冰的佛相,嘴裏念著佛,心裏還裝著呱呱叫的孩子,這修行的是煎熬啊?這二十多年沒見,文靜不知老成啥樣兒了?停留在吉殷氏的腦海裏還是那俊美的姑娘模樣,想不出來文靜現在會是啥樣兒?這文靜啊,你就認了你的親骨肉吧,也好減去一些爹娘的罪過。文靜這人做出這些事兒來,也是擰,任性啊!她不會將她一生的賭注付之渤海灣的,抱定佛腳不會撒手了。你這整治誰呀?跟娘家爹置氣,跟婆家公公置氣,拿個個兒一生下注,賭的是作為一個女人的不服啊,爭的是命啊!可、可也整治了你個個兒。那時要說和說和,低下頭,不明媒正娶,做個小,爹娘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不也過去了嗎?包辦包辦,到頭來誰錯了呢?吉殷氏瞅瞅守著空房的春芽,剪不斷,理還亂,一陣心酸,俺這也是包辦吧?

“俺這仨兒子可都是親生的,做娘的也有偏向的時候,哪有一碗水端的那麼平的?”吉殷氏歎口氣,“都說姑娘是娘的小棉襖,俺對俺的姑娘蠟花可是看的輕了。這丫頭體性像你老公公,記仇!她就擁護俺不叫她上那女學堂,還記恨俺呢。你說,一個丫頭片子,這念啥書,念多少書不還得找婆家嫁人?俺也生她的氣,瞅著她老跟俺吊小臉子,就煩!這不,找個人家,早早的打發了。打抱養、啊親了這妮妮身後又生了這小子,小溜快兩年了,一個圩子住著,才來幾趟啊?這丫頭,就是一舀子水潑出去,嫁了人,就跟娘心遠了。你不也一樣,齁齁的,不肯多回一趟娘家?”

“娘,你話可就不對了啊?”春芽把搓完的苞米笸籮放到地上,拿條笤掃著炕上的苞米末兒屑,“大妹子是忙。家裏地裏的,還帶倆小孩子,哪不得靠她呀?妹夫這又三天兩頭到黃縣城給人家戲園子看場子,在家幾天呀?大妹子做一口啥好吃的,不都惦記你倆老的,叫妮妮送過來呀?世上有偏心的婆婆,哪有昧良心娘親的。俺不回娘家去,俺娘不怕你這當婆婆的說閑話嗎?一個媳婦家,男人又沒在家,老往娘家跑,這要跑出個啥閑話來,又沒生個兒,你還不得下舌,叫芽芽她爹休了俺?”

“瞅瞅你這嘴茬子,當婆婆的說一土籃子,你能說一花筐?”吉殷氏嗔嗬嗬地下炕,和春芽把笸籮抬到當院碾子旁,“俺說,你娘有半拉月沒來了,等磨好這苞米麵,你趕上毛驢車回娘家一趟。這打魚的,也不種個地,苞米麵都吃不上新鮮的,裝一袋送過去。哎,別有啥事兒,俺還怪惦稀的呢?”

“你跟俺娘你倆就是對撇子,到塊堆兒,就張家長李家短的嘮個沒完。再說了,俺是回去少了,芽芽她爹哪回往家郵東西也沒少了俺爹俺娘,可借濟了。芽芽她爹,怕俺爹打魚冬天冷,那寄來的羊皮襖,可借力了,俺爹老念叨,一個姑爺,半拉兒。”春芽從牛圈裏牽出毛驢套上,蒙著蒙眼說:“娘,俺聽你的,回去一趟。順道再帶回些小黃花魚,蒸了好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