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說,家趁萬貫,喘氣帶膀的活物不算,莊稼院最看重的是地,有啥不如有地,有地就有糧,有糧心不慌,做買賣這手進那手出的,虧掙的,都沒準兒?東偏臉子我家有十坰上好熟地,我爹說給我作陪嫁。金銀的那玩意兒,不當吃不當喝的,有兩件就行了。”
“俺又不會侍弄地,他稀罕,就叫你爹留著吧!俺有買賣再有地,那俺不成了紳士商人兼土財主了?別介,你帶車金條就行了,還好擱。”
一車金條是玩笑,十坰地嫁妝土改時可害了吉德。
“美的你?我爹這也是看你平常孝順,才出手大方。我那尚武、尚文兩個哥哥,他可一大子兒都沒舍得掏?我爹說,有能耐,個個兒刨去。指爹指媽的,能指一輩子呀?對你,他是說啊,平常掛個馬掌、買個鏵犁,修個大車了,沒少在你櫃上拿錢,多陪點兒嫁妝,省得姑爺心眼兒堵得慌。”
“瞅俺這老丈人扯的,多外道?姑爺半拉兒,那點兒小錢兒還老掛在嘴上,倒叫俺像個小氣鬼了?”
“君子明算賬,小事兒積攢多了,也不好說,那會積怨成仇的。”
“小人度君腹,原來是如此啊!”
“我媽勤快歸勤快,給我忙這忙那,就是心裏老有事兒似的。瞅著,老高興不起來的樣子。她不會為我做小……”
“女兒娘的心頭肉,小棉襖。你這出嫁,你娘嘴上不說,心裏能好受嗎?俺妹子臘花出門子那會兒,俺娘也是這樣,嘴上老說,‘快走吧,別在家氣俺了。’可背後,老個個兒偷偷抹眼淚蒿子。”
倆人玩累了,一委趴在冰麵上。
“你爹娘咋不來呀,嫌我是一個做小的,不值得?”小魚兒拿大眼睛往透亮锛兒的冰裏看著,“那老三,可是姑舅嘎親的親上加親哪?”
吉德有難言之隱,差在春芽身上,怕春芽想不開。
“啊,天冷路遠,那大歲數了,來趟不易,等開春吧!你醜媳婦,咋得叫你見上公婆呀?”
“嗯,多近轄呀,你是怕你那春芽吃醋吧?”小魚兒扭頭抹著吉德,“牛郎織女,郎才女貌的,不幹柴烈火,隔三差五也得熱乎熱乎吧?你懷裏擁個如花如玉的月娥姐了,就飽漢不知餓女饑呀?春芽姐,這幾年夠苦的,不守活寡嗎?要沒你,人家春芽姐還有個指望不是?”
“指望?啥指望?”
“改嫁呀!”
“你小蹄子你……”
吉德說著,身子一滑湊近小魚兒。小魚兒手一推,拿話唬住吉德。
“別吵吵,你看冰底下,有魚在遊。”
“哪兒?啊,真是的呀!”
“那老大個兒,趕人了!你看你看,還拿大魚眼睛瞅我呢,顯賤的小樣兒,搖頭擺尾的。”
“是啊!這冰趕上玻璃鏡了。”
“鶴發童顏,媽呀水怪!”
“哪兒?”
“冰底下。”
小魚兒起身,一出溜,滑出冰麵。
“咯咯……”
小魚兒拍手的,瞅著還在冰麵上傻愣的吉德。
“又雕蟲小伎倆你?”
吉德爬起來,腳下一滑,造個大腚墩,小魚兒樂得啥似的,一嗨喲喊直岔氣。吉德這回跩奸了,兩手劃著冰麵,打出溜滑的滑到冰上覆蓋雪的地上,小魚兒嘻笑的俯身摟住吉德,吉德一手把小魚兒摟在懷裏,嘴直往小魚兒嘴上夠,小魚兒直躲閃,不叫吉德親。吉德哪肯放過,小魚兒急中生智,兩手格唧著吉德,一翻身推開吉德,爬跑兩步,站住腳,一轉身,“走,咱倆到潘照相那噶達去,把合婚相照了。”吉德無奈地從雪地上爬起,勾著小魚兒的背,牽過馬,“你小鬼心眼兒,一看俺要收拾你了,你就妥滑的耍小伎倆。”
小魚兒美滋滋歪頭的一笑,“平杵平杵咱倆。哼,對付你這種大智若愚的人啊,隻有小伎倆好使。”說著,小魚兒要上爬犁,吉德說等等,“俺給你把狼皮褥子鋪鋪你再上。”小魚兒看破了吉德的小伎倆,對吉德一笑,“你想以其道還治其身的小伎倆來騙我?嘿嘿,你趁鋪皮子時,一屁股坐上,趕馬就跑,撂下我,還你個聰明,嗯,美吧?”
吉德服了,這小魚兒的頭可不好剃,太睿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