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來到世上,不知誰授予之身,那太悲哀了?
得虎子,入虎穴,必要試試,試探,真認!先認娘。娘心最軟。對兒子的感情是最脆弱的。親娘,不會不被感動得熟視無睹的地步?娘認了,那謠言就是冤屈橋上‘落帽風’(傳說包公路過一座橋,無風突然起一股旋風,把烏沙帽刮掉了。他靈魂一激愣,似感蹊蹺?有冤情?果然,經訪,探明李娘娘被郭槐狸貓換太子蒙冤二十三年的冤情,還李娘娘一個清白,兒認母,母認兒,母子團聚。),驚醒沉埋地下包拯現身幫了俺的大忙了?“狸貓換太子”,二十三年‘寒窯裏’的親娘,就會認子歸宗了。如為隱瞞而隱瞞這些年,是真的而不認,而是這個時候不認,也就是默認。
黃連泡娘心,鐵石心腸的申明大義,那謠言,不攻自破!
這麼試一把,是真假不了,是假真不了。真不認,才是真。假想的,認也認不了,認了也是假的。這麼鬧一把,勢必引起軒然大波是可想而知了。
“啊,過去的事情不可怕,可怕的是將發生的事情。爛船也有很多釘,人非聖賢,孰是孰非,孰能無情?小酒盅再小,都是擺在桌麵上的。泔水桶再大,也得放在門後。鈞瓷龍鳳盤罕世之寶,隻顧怕碰碎,就提拉個心守著欣賞嗎?飽洗澡,餓剃頭,不管空穴來風,還是捕風捉影,不擊石,不起浪,浪退石露,事實就不容質疑了?東風借箭,是與否,真與假,就一矢見的,此時正是適時的大好時機!塞翁失馬,焉之非福?”
吉德想到這兒有了轍,淤堵在心裏的大疙瘩化解了,心情舒展了,一頭拱進大丫兒的懷裏,夠夠巴嚓地拱嗤,弄得大丫兒渾身癢癢的咯咯直笑,推推地說:“你心咋那麼大呢,外麵鬧翻天了,你還有心扯這個?‘養’這個,也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往後你讓咱咋見人哪?”吉德含笑說:“至於嗎?這有啥大驚小怪的,俺娶了你不就得了?”大丫兒拍打下吉德,“想得美?咱生是吉家人,死是吉家鬼,咱就是不登吉家門,死後也不和你並骨,就讓你這輩子死了也有個外布郎兒。如果你娶了咱,你還會有別的外布郎了。有咱這外布郎兒擱在這兒,你家裏的吃膩了,想打野食兒了,一準想到咱,這樣家穩外不亂,才是對咱個個兒稀罕的男人的最好回報。”吉德從大丫兒衣服裏抽出頭,拿舌頭堵住大丫兒的嘴,倆人熱吻了好一陣子,大丫兒推開吉德,“你當下不能有花心,剛剛吐了血,郎中說你得靜養,傷心熬神還在後頭呢?你身子要垮了,那一大家子人可咋整?二掌櫃能把你托付給我,那是咱德行好,放在這兒放心,我得對得起你,為你我啥事都能做,不惜我的命?”大丫兒說說,就抽抽搭搭地哭了。吉德舔著大丫兒掉下的淚珠兒,心痛地說:“俺這輩子算欠你個人情債,對不住幹爹幹媽。癡心女不願嫁癡心郎,嗨,這都是前世的孽情債呀!你越這樣矜憐,俺越難以割舍,越有那種渇望,一天見不著你就抓心撓肝的鬧心?”大丫兒破涕而笑,“就這嘴甜,會哄人,招人疼,舍不下,丟不了,恨不起,好像懷在我肚子裏的孩崽子,吸我的血,撓我的肝,吃我的心。”吉德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嘛!咱倆就是棒打鴛鴦,打不爛,拆不散,烹、蒸、煮、炸不脫骨。為啥?一根筋連著俺的心哩!”大丫兒開心笑著說:“喘!喘!肺子都喘飛了!”
吉德揪揪的心,叫大丫兒這調情的施慰完全打開了,“老魚鷹名不虛傳,真是個神鷹!這冷的天兒,江裏冰那老厚,哪有王八坑,還能一鑿一個準,這兩天王八血王八湯補得俺肺潤津足多了。”大丫兒下地摟摟頭發,羞色地對吉德一笑,“你津液充足,咱也不呱噠你,看我守住守不住貞潔?小德叫柳月娥接去,那丫頭野,倆個孩子合不和如,別欺負了心兒?”吉德倚著棉花被靠在牆上,“你不用牽掛,月娥會照看好你的寶貝姑娘的。”大丫兒安慰哄著說:“等消停消停,我會叫小德管你叫聲爹的。你還猴急了還?”
“誰不猴急呀,這小德都走幾天了,我都做夢了?”老魚鷹一身冰砬子,拎著一長串黃秧秧油興的牛尾巴郎進屋,兜頭就說,大丫兒忙接過魚串子,“這真的假的啊?說殷大掌櫃和大德子的事兒,風都刮到咱這圩子裏來了?我沒許會那吹風的事兒,嗤一潑尿就過去了,誰再乎呀?德子啊,你也不必老往心裏去,啥大不了的?是呢,骨血擱在那呢,老北風能刮跑嘍?早晚的事兒。不是呢,咱就當被王八咬一口,有啥呀?人往窄了想,越想越窄,都沒縫兒?寬了想呢,越想越亮堂,日頭爺都衝你笑?嗬嗬,老軲轆棒子吃了大德子給的洋藥片,能頂住齁嘍跟我穿冰窟窿了。這不,巡巡察察,轉悠小半天,撈上一窩的牛尾巴郎。這玩意兒可好了,渾身的油,又下奶又補身子。大德子這硬梆梆的身子骨,叫一個童謠鬧的,多大勁兒,說吐血就吐血了,身子就垮了。大丫兒,這牛尾巴郎冬天晚兒弄著可不易,你搕膛後,拿水輕輕涮涮,別把身上的油弄掉,就指它香呢?”大丫兒把稍一層冰的牛尾巴郎拿泥瓦盆緩上,說:“德哥身子叫你今個兒王八血明兒王八湯補的,有了小陽春了,就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