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哈哈,鯰魚、嘎伢子、牛尾巴郎、大懷頭,咱稱鬆花江四黃。這其中,吃口牛尾巴郎,不再想天下魚了?”老魚鷹叼上煙袋說:“這魚為啥叫牛尾巴郎呢,身短尾巴長,遊起來就像老牛甩尾巴。這鬆花江四黃啊,死後才變黃的。一黑二黃三再黑,也就是活黑死黃臭再黑。這四黃玩意兒油性大,除紅燜熬湯外,燉柳蒿芽和茄子那才好吃呢?油都叫菜吃去了,菜比魚還好吃?”
“魚鷹爺爺瞅你這大歲數了,還叫你為俺操心?這冷的天,老穿那冰窟窿,俺心裏真過意不去呀?”吉德捋下老魚鷹銀白胡子上冰化的水珠兒,心疼地說。老魚鷹瞥下吉德,嘿嘿兩聲,“你有這個心就行了,咱這式就算沒白費?曲老三那王八羔子,一趟也沒來看看你來,淨忙些沒用的。這大兵都調走了,他倒忙起來了,看來又要搶地盤了?”吉德貼貼乎乎地說:“你是想你幹兒子了吧?幾天沒見了,這不有幹孫子陪著你嗎?”大丫兒捅著爐子燒上水,“可有些日子了?我哥跟你那些哥們來時不說了嗎,要打大仗了?”吉德和大丫兒搕著魚,“魚鷹爺爺,叫你弄的這王八這魚的,俺好的差不多了,明兒一早俺就回鎮上了。”老魚鷹抹搭一下吉德,“這誰再編個啥這個謠那個謠的,你再來?”吉德忙說:“魚鷹爺爺這是挑俺的禮了?俺往後多來兩趟。”老魚鷹說:“你多來不多來的,我個糟老頭子倒不稀罕,這魚還有翻花的時候,我是可憐大丫兒?”吉德瞅大丫兒哼哼的衝他使鬼臉兒,“打報不平啊,魚鷹爺爺?”老魚鷹也樂了,“我一個老胡子,就會這點兒!”
爺三個說笑著,吃了飯就躺下了。
第二天,大丫兒要接小德,就和吉德,由老魚鷹趕著毛驢車回了黑龍鎮。
殷張氏大字不識一個,卻遇驚不亂,是個很有主心骨的女人。麵對能砸塌一座大山的流言蜚語,她穩坐釣魚台。
姑娘們不言不語茫然的圍著殷張氏,默默地替母親揪心。殷張氏摟著扒著小眼睛一眼一眼翻哧瞅著她,倚在大腿上的老姑娘愛靈,凝目沉思的瞅瞅姑娘們,“俺知道你們圍前圍後啥意思,掏底啊,還是想勸俺,用不著?你爹這輩子在女人這個件事兒上,俺佩服他!你爺爺從天津衛櫃上,把你爹捆回家來,逼著硬和俺成婚,他不上炕就逃婚了。他心上有沒有啥人,俺不怪他?哪個有你爹這樣的,哪個不是妻妾成群的?就無後為大這一點上,你爹休了俺,再娶,俺都沒說的,毫無怨言?就不休,納多少個小,你娘又能說啥,誰叫俺肚子不爭氣呢?俺也勸過你爹納個小吧,咋的也得給老殷家留個後啊?你不留個後,俺都愧對殷家的祖宗八代?你爹無動於衷。這不,還沒等俺說呢,你爹就提出叫你大姑的盛子倒插個門,親上嘎親,有子姓殷姓,俺這心才算落到肚子裏。他要和旁的女人有兒子,還能弄個倒插門嗎?這些年,你們誰聽著你爹跟哪個女人有瓜葛,沒有?俺就不信那個邪,嘴長在人家身上,誰願說啥就讓他說啥去,你不勒它不就得了?雞毛蒜皮,有啥大驚小怪的嘛!別說你爹沒有這事兒,就有這事兒,又能咋的?你大哥,姓吉也好,姓殷也罷,不都是血脈親緣嗎?姓啥不也是你們大哥嗎,有啥兩樣?姑舅親,姑舅親,那是輩輩親。兒子咋咧,不也就如此嘛!你們不要聽風就是雨,雞叫鳴就有蛋了?這事兒是真是假,用你旁人管閑事兒說出來嗎?從旁人嘴裏說出來,就不是好事兒,都是歹人的奸計,咱們別自個兒先亂了方寸,鍋裏的勺子、鍋搶子先鬧翻了,那才叫人家笑話呢?要那樣,那才是爛腸子壞肚子的人,想瞅見的呢?巴不得咱家鬧個雞飛狗跳牆,鬧出人命來他們才拍手笑呢?俺一個是怕你大哥,這不是小事兒,身世啊容不得旁人瞎猜瞎說的。這就像眼裏揉不了沙子,這得你爹去說。這鈴啊,哪來哪係哪解,俺說啥,啥也說不清?壓根兒就不知道咋回事兒,說啥呀?就勸,你勸啥?有這事兒的勸,還是沒這事兒的勸,俺沒法說?另一個,俺怕文靜師太受不了這個打擊呀?不管這事兒是真是假,這都是屎盆子啊!做人得寬容。你寬容了人家,你的回旋餘肥也寬了?尤為作為一個賢妻良母,首先得懂得男人的心思,才能博得男人的衷腸。你爹要真跟文靜師太有了那種事兒,你鬧啊打呀的,那能鬧出個啥呀?起褶褶的老皮,還能撫平了,事得其反?你越鬧,你的男人離你越遠?一個出家人最受不了這個,這不六根不靜嗎?如真有這事兒,就還俗!俺為你爹和文靜師太張羅婚禮,尊她為大,這有啥?嗨,苦了文靜師太了。跟前也沒個人可以勸慰的?不像俺,姑娘一大堆,孤燈冷灶的,難啊!一個女人能走進空門,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和無奈啊!那真有這隱情,值得她走這一步,那也個忠腸烈女,值得俺尊敬!她把自個兒一切寄托、希望,都消化在佛光孤影中了,多苦惱,多折磨人哪!嗨,不知文靜師太能不能挺得住?孩子們,娘想得開?咱家受傷害最大的,是你爹和你大哥。叫人困惑呀,這哪來的一出呢?是老子,是兒子,就認兒認祖,再不愁老殷家沒後了?不是,該幹啥還幹啥,不勒那王八長胡子騾子下駒子的熊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