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1 / 3)

明月樓裏,燈光昏惛,客人不算太多,牛二跟著個蓄著小胡兒瘦呱臉的三十多歲爺們喝酒。看上去,兩人談的很投機,拍拍搭搭,熟頭巴腦很近乎的樣子。

這人是個鹽商,叫張寶財,有個個兒的馬幫,跟德增盛商號有多年生意上的往來。

“你這趟來黑龍鎮可不易,沒叫人劁了吧?”牛二眯笑的瞄著張寶財,勸著酒。張寶財跟牛二碰了下杯子,擰脖子的歪頭嘻笑,滑著眼仁兒瞅著牛二說:“那可不咋的,不是我多年煉就的泥溜夠子本事,這河還就過不去了?這大粒海鹽從營口搗騰過來,鐵路都趴上了屎殼郎,沒坐上火車,幾截子的馬幫,才折騰到了牡丹江,我接上手,這價錢就上去了。從牡丹江這一路下來,鬧抗日的五花八門,趕陳勝吳廣起事兒了,槍鍤老鍘刀的,啥家巴什都有,鬧哄哄的,可火了。那逃難的,老狗皮帽子羊皮襖的,拖孩兒帶崽兒,慘哪,一副敗國相。我還碰上趁火打劫的,一頓槍炮的鑿巴,還弄丟了兩馱鹽。嗨,瞅這樣兒,這馬幫活計算幹到頭了。”牛二手撕下個野雞大腿遞給張寶財,“住在哪個大車店了?”張寶財狼吞虎咽的吃著野雞大腿,抻長脖子噎了兩噎,抹了把油嘴,“城北頭的悅來客棧。我跟老板娘娃娃魚是老熟人了。”牛二酎口酒說:“那老娘們可邪拉,騷味十足,跟你也有一腿吧?”張寶財嗤溜一笑,眼仁兒一滑,狡獪地說:“那老娘們可是禿嚕毛的好手,浪的沒邊了,誰沒叫她呱噠過?我哪回來,不叫她誇拉去十塊八塊的。”牛二說:“你也就是吃慣了哪家大醬,不稀罕別家缸的了?哎張掌包的,那鹽就像你拿的這個樣子唄?”牛二挑撿一顆鹽粒拿舌頭舔著問張寶財,張寶財嗦拉咬著雞腿骨,點頭“嗯哪!”牛二問:“有多少馱?”張寶財一揚手把光光的雞腿骨往桌上一丟,酎口酒說:“二十三馱。”牛二問:“老規矩,啥價?”張寶財涮著眼珠子,一笑說:“咱都老主顧了,這年頭,長一成吧!”

牛二沒有立馬答複,考慮的和張寶財碰杯酎幹了酒,把酒杯往桌上一墩,“就這樣。明早鋪子一下軋板兒,咱驗貨交割付銀子。”張寶財拉長舌頭舔幾下大拇指和食指的油漬,拍著牛二肩頭,咧嗬嗬地說:“我就願意和你們這樣的大買賣家做生意,痛快!”牛二笑說:“咱誰跟誰呀,該照顧你我還是要照顧你的。你這一趟,跟往常不一樣,不易呀!”張寶財順手從桌底腳下掏出卷好的一桶皮子,亮給牛二看,“這是張熟好的老熊皮,朋友送的,鋪著隔涼隔潮還熱乎,你收著。”牛二推讓說:“咱哥們你還扯這個,拉倒吧!”張寶財賴死推扯的叫牛二收下,牛二沒發,收下說:“下回就不要這樣客氣了。”張寶財晃著腦袋,“下回,這亂糟糟的,你等猴年馬月吧?我吃好喝好了,咱明早見。”牛二送著張寶財到明月樓大門口,看張寶財上了他心愛的烏珠穆沁大馬,揚手說:“明早見啊張掌包的。”張寶財嘚嘚的驅馬說:“明兒見牛掌櫃!”牛二也解開馬韁上馬,再看張寶財的馬,一溜煙兒的消失在夜幕中了。

第二天一大早,牛二早早的就來到櫃上,看見仇九,就說:“張掌包的販來二十三馱大粒鹽,我留下了,你把貨款預備好。”仇九點著頭說:“這可是缺貨,我這就到錢莊辦去。”牛二看著夥計開門下了軋板兒,在大門口等著張寶財。左等右等,日頭升老高了,還不見張寶財來,牛二心裏頭笑罵,‘這色拉貨,叫娃娃魚‘塔拉哈’ 啦,起不來了?’仇九從錢莊回來,下了馬,從馬鞍掛鉤上拿下錢袋子,拎著問:“還沒來呀,別出啥岔頭了?”牛二也納悶地說:“是啊,昨晚說好好的,也該來了?仇掌櫃,把馬給我,我去看看。”

牛二催馬來到悅來客棧,推門撩開棉簾子,娃娃魚樂嗬嗬地和牛二打招呼,貼乎乎地湊過來拉著牛二問:“你這牛掌櫃大稀客,找誰呀?”牛二問:“有個販鹽的張掌包的,是不住在你這旮子呀?”娃娃魚一扭達,“是啊!昨晚在外頭鼓搗一宿,回來就嗯達那兒也沒睡,我咋逗噓也不搭理人,一個人生悶氣呢。”

牛二拉開裏屋門,走進去,南炕大通鋪,有二十幾個人還窩在被窩裏沒起來,起來的幾個忙著絮靰鞡係換著鞭子梢兒啥的,娃娃魚撩開北炕小孬貓的炕簾搭在大釘子上,對嗯襶裏麵的張寶財說:“哎死玩意兒,德增盛牛掌櫃找你,快死起來吧!”張寶財一噗愣,抽著臉問:“誰?”娃娃魚說:“瞅你嚇的死色兒,牛掌櫃!”牛二半個身子探進,看張寶財抱個被頭直往裏邊兒的牆上靠,“咋的啦張掌包的,見了母夜叉就嚇成這個樣子,她又吃不了你?”娃娃魚推把牛二,“誰母夜叉,我昨晚可沒碰他,回來就死個臉?”牛二抿眼娃娃魚,“瞅你那兩玩意兒撅那老高,省得了啊?你忙去,我有話和張掌包的說。”娃娃魚勾一眼牛二,騸騸的走開,撩噓起來的幾個老板子去了。

“張掌包的你這是咋的啦,怯生生的?”張寶財不敢正眼兒的拿眼仁兒滑下牛二,“咋的,沒咋的呀?”牛二坐在炕沿兒上扭身瞅著張寶財說:“沒咋的就起來走吧,櫃上夥計都等著卸貨呢。”張寶財歪著臉說:“貨沒了。”牛二噌下站起衝張寶財喊:“貨呢?”張寶財拿著被花擋著臉說:“叫我賣給別人了。”牛二氣的一扭脖子,“你、你咋言而無信,見利忘義了是不?”張寶財摔下被花,直脖兒喊:“我是那種人嗎我?”牛二吼叫地問:“你不是那種人,那貨呢?”張寶財橫橫地說:“賣了!”牛二說:“還不是嗎?大言不慚的,賣了!賣給誰了這一個大黑夜頭的?”張寶財委屈地說:“我知道賣給誰還好了呢,反正是賣了。你不信,這一捆子日元不在枕頭底下呢嗎,你看?”張寶財掀去枕頭,抓起一捆子日元,扔給牛二,“你看吧!”牛二氣得無語,幹看著張寶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