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增湊到三夫人跟前,咧嘴說:“俺尊貴的三夫人,咋樣,還有話說嗎?這叫近紅者赤,近墨者黑,上梁不正下梁歪。月亮黑影下,哪有不藏鬼的。你三夫人雖有膽氣、有豪氣,可淫氣也不小啊?施小恩,使小惠,又想拉誰下水呀?俺重義氣,不鍾情意,對女人隻是玩玩算了,過眼煙雲。就像春天來了,脫去皮襖換衣衫。夏天來了,脫去衣衫換短褂。秋天來了,脫去短褂換夾祆。冬天來了,脫去夾襖換棉衣。可龍王有九子,性體各不同。俺擔心你這麼能粘糊的人,別像貼樹皮似的,逮著槐蔭樹不下來?小心總比大意強,俺可是有仇必報的火爆脾氣,寧可讓黑瞎子舔嘍,也不肯讓猴子耍啦,聽懂了嗎,俺的三夫人?”
三夫人叫艾麗莎損嗒一通,又被吉增冷言冷語扒嗤一頓,心裏頭恨不爭氣的二乙子牙根兒直,兩眼刺刺的冒火星,臉上一哧一白的。三夫人必竟是三夫人,啥溝坎沒過過,啥窩囊事兒沒攤過,這點兒尷尬又算九牛一毛啊?她馬上鎮靜自若,很有分寸的抿抿嘴,不慍不惱,柔和地說:
“娜達莎,艾麗莎你也聽著。咱對咱大頭的無禮取鬧,表示深深地歉意和誠心的賠禮!但,這事兒,咱也覺得蹊蹺。你作為大堂的女招待,咋好隨便到一個陌生客人的房間呢?是啥事兒非得你去大頭的房間呢?二兄弟又不和大頭住在一個樓層,他們咋就那麼巧在你去大頭房間時就碰巧趕上了呢?而不是樓道裏的看守呢?哼,吉大兄弟,咱是不是該這麼想?”
吉德一直臥在床上隻看沒吭聲,三夫人這麼一問,又不好裝聾作啞。心說,這個野娘們真厲害,太牙子。不爭不吵,先退後進,抓住疑點破綻,往回爭麵子。然後把球踢給俺,又不失風度,又讓你心服口服。吉增啊,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害了卿卿性命。這不搬起石頭,砸了自個兒的腳嘛!這不伸嘴巴子,讓人家打嗎?你就知道打打殺殺的莽撞,你那點兒小心眼兒,俺還不知道嗎?自個兒設的扣,借由子,報複人家,反中了人家圈套,三夫人這叫後法治人。嗨,打個癟蝦米,還沾一手腥。俺夾在夾縫裏,這話咋說,能抖落清嗎?這事兒,抖落個青紅皂白,大家都沒麵子,糊塗廟糊塗神吧!三夫人隻是挑明事因,找個台階下,並不想爭個裏表的,掰扯明白了,終究娜達莎吃了虧,與己不利。推個和拉船,俺不說,裝個悶葫蘆,她三夫人也無話可說?吉增那,更不想把事兒揭疤見血。那不雕蟲小計讓人刺穿了嗎?他最擔心就是這一點,掃興丟麵子。你看三夫人那眼裏的笑,多麼詭詐機敏,透著譏諷和嘲笑。你再看吉增那眼裏的慍怒和惶恐,兩手都捏出了汗。吉盛更是慌慌的直衝自己個兒擠咕眼兒,兩手作著小動作。娜達莎藍窪窪的眼裏懷著愧愧的鬼胎,不時向吉盛釋放內疚的霧團。吉德心亮,眉頭一皺,“哎喲喲”捂住胸口,往後一仰。眾人忙圍攏上來,七手八腳,“大哥大哥”叫個不停。吉德裝作痛苦地樣子說:“沒事兒沒事兒。”
吉盛苦著臉說:
“大哥,這噶達有洋大夫,好是好,隻靜養不治病。俺看還是到回春堂看看中醫吧,喝點湯藥,好好調理調理,能好的快些。這麼苦熬甘休的,也不是個事兒呀?”
吉增沒好氣兒,腹誹心謗,有所指地說:
“這不有人淨任兒氣大哥嗎?這不是晾胯子的狐狸竟放臭嗎?虛心假意的,扯這幹啥,想軟刀子殺人呐?大哥不是俺說你,明知花大姐也蜇人,偏偏當引火蟲?你心太善,心慈麵軟是禍害。你呀,再善再麵乎,那也不能餃子一層皮,不看啥餡呀?”
彪九橫一膀子,靠過來說:
“二少爺,你別陰陽怪氣餡不餡的,扯那不疼不癢的幹啥?救人要緊,三少爺你說的對,講調理啥的,還逮咱那苦湯苦水的。那玩意兒可邪唬了,師弟這點兒內傷,人參啥的一弄巴,三天兩頭就好了。這洋玩意,都是花架子,紮一針還怪疼的,別遭這洋罪了?來,師弟我背著你,蘇四你去叫個洋包車,咱去回春堂。”
艾麗莎眼巴巴地攔著說:
“不可以。這裏是哈城頂尖兒的醫院,有大名鼎鼎的內科醫生,德哥的病會治好的。你們是我邀請來的客人,德哥又是為我負的傷,我要盡地主之誼,我要盡情意,請小同鄉們相信我,我一定要他們精心治療的。相信我,德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