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3 / 3)

幾十裏地的路上,他倆墊補點兒烙餅又給馬打打尖啃點兒雪,不覺咋的日頭還老高一晃就到梧桐河。吉德遠遠望去,指著遠處清晰村屯輪廓說:“你看,就這拉溜。”

流水季節繁鬧吵雜的梧桐河金廠子,隆冬裏滿目瘡痍,一派冷落。封凍的梧桐河岸邊高高的炮樓上,一杆膏藥旗抖抖的彀(gòu)視這塊不屬於這麵旗幟的地盤,旗下掩蓋著充斥罪惡的金廠子。幾架木製的采金架,停放在像樣的冒著濃濃黑煙的一幢有著堅固鐵蒺藜杖子房子的院子裏,兩個護礦警佝僂著跺著腳守著大門口;岸邊出了爆頭的掏砂埥口,軲轤架下一戳一戳的張著大黑口埋在厚厚的雪下;一溜溜長長的工棚窗破門散的圍在鐵刺滾當間兒,估計金工們都堆縮在窩棚裏烤火抽煙喝酒等待開化後的淘砂采金。

吉德跟艾麗莎遙望幾眼江北依舊保留清朝驛站建築風貌和當年非凡氣派的靠江邊兒萬裏河通,直向梧桐河交會口的梧桐小鎮裏走去。小鎮不算大,周邊簡陋的茅草房簇擁著鎮中央的古樸古風的青磚瓦房。這種新舊明顯的撕裂和嬗(shàn)替,闡釋了這個小鎮文明的過去與野蠻的現實。一條大街多條縱橫小巷,散落住著兩百多戶院裏堆著茅草垛的淘金人家和院裏門前堆著莊稼秸稈的部分農戶。大街上寂靜得瘮人,橫著大木頭杆子的關卡裏也沒人把守,偶爾有凍得抱膀兒縮脖的行人從大街上匆匆而過;兩旁幾家店鋪、館子門前冷冷清清的擠插在警察出張所、鎮公所、稅務所、自衛隊、護礦隊等衙門口裏麵。吉德和艾麗莎不敢冒昧,等在一家煙囪冒著白煙的綢緞莊門前想打聽一下住宿的地方,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一個人出來進去的。他們遛馬的往前走了一段路,看見道北有一座有擋雨牆高門臉的青磚房前杆子上掛個“宿”的招牌晃晃當當的。吉德跟艾麗莎在掛招牌房子門口空場地下了馬,撲打撲打身上的雪屑,抬頭挲摸幾眼擋雨牆上隱約刻有大清朝“稅”的字樣。吉德把馬拴在小杙樁上,吩咐艾麗莎蒙好臉候著,不要隨便跟人說話。他推開沉重的大木門邁過高閫進了屋,黑瞎瞎的還雀眯眼呢迎頭就聽嗡的一聲,“住店那就爺們?”吉德碼著聲音拿眼神摸過去,瞅見一個黑悠悠的人影向他蹭過來,他對幽靈黑影先說,後又改口,“是啊!倆人兩單間?不,倆人一個單間。六匹馬。”黑影一步一步靠近,變成灰禿嚕幻影,又漸漸被窗戶透進來灰暗的光線抹亮了輪廓,悃悃的說:“一人半拉國票。東洋票也行。大洋沒法找零。金砂金粒兒不收,犯法。飯錢單算。馬料,六匹馬一塊。”吉德四處瞅瞅黑黢黢的就問:“忒黑了,咋不點上燈?”人影說;“蓖麻油跟煤油呢?緊巴呀啊!不到摸人的時候小鬼子、呸!呸!禿嚕嘴了,東洋人不讓點燈哪!你說窩心不窩心,說破大天去咱滿係人沾日係人啥光了?”店掌櫃的片言隻語,使吉德真真切切的清楚明白了梧桐河金礦日本人控製的更殘酷更暗無天日,說:“掌櫃的,叫夥計出屋把馬牽去喂吧!”掌櫃歎口氣說:“雇不起了,就我一人兒。東洋人沒來那會兒,就這店人多的都打地鋪。這可倒好,淘的砂金全裝進東洋人腰包,一米糝子都插翅難飛。這是冬晚兒,劉三虎的警備營全撤了,皇軍隻留下一小隊。開江你看看,進屯都得查你個六門到底?黑不說白不提了,牽馬去。”推開門吉德倆人有了亮,吉德瞅掌櫃的,那人也瞅吉德,倆人愣愣盯了好一會兒。

“吉大東家?”

“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