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除了狗吠外,靜悄悄的一片死靜,沒人吱聲。
“把吉老大吊起來!”麻坑下了命令,有人蹬上門樓把繩子從樓梁上透過去撈到地下,底下人漸漸扽緊。“拽!”麻坑喊。“嗚嗚嗚”的慘叫聲從鼻子裏發出,麻坑為叫裏麵人聽得更慘切,拽下吉德嘴裏的抹布,“哎呀啊呀呀哎喲劉麻子……”的嗷叫聲,從門縫兒鑽進院子裏家人的心頭。吉殷氏心疼的哭嚎:“挨千刀的,殺人心哪!開門吧!”拄著拐棍兒,扭著小腳,就去開門。明月樓老板娘月容嚇得揪起心,粉白淨臉兒驟變黲黷臉兒色,忙勸說道:“小魚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鋪子都沒了,保不了家了,保命吧?”二掌櫃大砍刀切西瓜,齊啦哢嚓,“開!”鄭炮頭犤牛蹬著牛蹄腳摟開了,跑到大門口拔下豎插在門閂上的木楗子,卸下沉重的門杠,剛推個門縫兒,大黃狗領頭擠出群狗一齊撲向麻坑等眾人,嚇得麻坑等逃向四處,把吉德蹲在門柱下。一群狗圈成一個弧形,把吉德圍在中間兒,大黃狗舔著吉德嘴角淌出的血漬,似有淚含的水波。鄭炮頭丟下門杠,推開一扇大門,撲過去使出犤牛的顢勁兒,托起昏厥過去的吉德就飛跑進去,一群狗跟在鄭炮頭身後押後陣,眾人接著把吉德,弄進洋樓客堂意大利牛皮沙發上,眾人嘁嘁喊著灌了幾口茶水才叫醒吉德。吉殷氏摟著吉德的頭,揪心的“兒呀,兒呀”的叫個不停,屋內一片唏噓的抽泣聲。“汪汪汪”狗的發狂嘶咬,屋裏的人,心緊抽抽地擰成了團兒,眼裏透射出大禍臨頭難逃一劫了的茫然。
“屋裏人聽著,通通滾到院子裏來,不許搗鬼?不出來,我就拿煙熏死你們?”麻坑驢叫的喊。
吉殷氏放下吉德的頭,叫過來小魚兒,嚴肅地說:“不緊張,不緊張!守著你男人。餓的不輕,擱茶泡些槽子糕給他吃。大災大難還在後頭呢,挺過一坎兒是一坎兒?俺到外麵磨蹭一會兒,看他們拿俺老太婆咋樣兒?”虎頭娘手裏拿個長杆兒大煙袋鍋兒,“俺陪你去!”吉殷氏她扽扽棉襖的大衣襟,拿起藤條拐杖,一步一步的出了門,“嗾嗾”的嗾使大黃狗等狗,咬向如狼似虎的麻坑等。她朝麻坑指著罵:“黃豆硌的玩意兒,你麻子不叫麻子,坑人兒你個的。你們還叫人嗎?驢豁霸道的。俺兒咋得罪你了,是抱你娘下井了還是把你爹塞進你媳婦襠裏了,你往死裏整他?俺今兒就不信邪了,小鬼子俺都沒怕過,你個狗娘養的,俺醢死你!”說著,就顛個小腳穿到麻坑跟前,一拐杖削在麻坑的頭上,“嘭”的一聲換來了麻坑“媽呀”的慘叫,隨著一陣呼嘯的風起,拐杖雨點般打在麻坑的身上,打得麻坑左躲右閃,“老不死的,你瘋啦?給我拿下、拿下!”吉殷氏比劃著拐杖喊:“俺看你們誰敢上,兔崽子們,還反了你們?”麻坑揉著頭上的大包說:“嗯呀呀,倆兒老佘太君你呀,倔起還梃強,山東棒子的揍性?老太太,我好好跟你說。我們是農會的,來抄沒反動資本家吉老大的家產,這是警察打他爹,公事公辦!你個當姑姑的,豁出老命扯啥呀?你三兒子那邊早著火了,你快去瞅瞅吧,去晚了怕見不著人了?”吉殷氏痛斥的說:“你誆騙誰呀,俺三兒子是官府的人,給你個膽你敢動彈他嗎?牙根沒長齊,你禿嚕啥舌頭,回去叫你娘教教咋說人話?都滾犢子你們!俺沒閑空搭理你們,費那唾沫星子,省得俺費事兒,快滾!快滾!”麻坑歪邪地說:“哎呀,我要不來硬的,你還真以為錐子不是鋼做的呀?我先不搭理你,農友們,往車上搬東西,一件不落。小洋樓物件先別動,留著。我的農會還要搬過來,享享清福。一樓辦差,二樓我要金屋藏嬌。哈哈,柳月娥、小魚兒,還有那叫啥大丫的,通通當褥子墊在身下,多暄和呀?傻瞅啥,快動手吧!”虎頭娘冷眼一看,一幫農友要進宅院抄東西,扭搭個小腳衝到月亮門橫在中間兒,堵住不叫進去。幾個急於要揭開高門深院神秘麵紗的農友竄上了火,扯過虎頭娘一甩,噔噔掄出老遠。虎頭娘站穩身子返腳一個飛花騰躍,一腳蹬倒個不曾提防的農友,回手一大煙袋鍋子刨在扯她那個農友的腦袋瓜上,疼得那個農友呲牙咧嘴的亂罵:“媽的老幫子還會點兒武把操呢,瞅我的棒子削你這山東棒子,看誰硬?”“嗚”的就照虎頭娘頭上砸去,“颼——哢嚓”的脆響,那個農友手上挨了一鞭子,手中的棒子同時叫鞭鞘卷起兜回甩鞭人手裏,虎頭接住又“嗖”的一甩手飛向那個農友,“噗”的醢在肚子上,那農友疼的捂著肚子倒在地上“哇哇”的打滾。虎頭摟抱住虎頭娘護住,手裏的皮鞭子甩得“哢哢”山響。麻坑等人一看,蜂擁而上,把吉家人逐出大宅,攆到後院靠二道街一溜拉坷辮子茅草倉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