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安康公主命連夜收拾行裝,第二日一早,各路馬車齊備,侯在山下。漳王夜聞窗外腳步聲,心中了然,雖是聲響不息,倒是睡了一夜好覺。
文夕第一批隨公主遷至華陽觀,無暇分身,隻得托姐姐抽空給永真人留了一個條子,望他轉告李商隱。
曲江玉真觀高情帝女慕乘鸞,紺發初簪玉葉冠。
秋月無雲生碧落,素蕖寒露出情瀾。
層城煙霧將歸遠,浮世塵埃久住難。一自簫聲飛去後,洞宮深掩碧瑤壇。
玉真觀是當年高祖孫,睿宗女,元宗妹玉真公主的仙居之處。文夕觀這璿台玉榭、寶象珍龕;玉樹琳琅、奇花爛漫較之大明宮的奢華程度,雖是高大宏偉有所不及,而奢靡精致猶有勝之。
安康公主無心觀看這些樓台奇景,滿懷心事的住進玉真公主當年下榻的閬風殿。文夕三姐妹陪侍左近,收拾行裝、打掃宮殿,服侍公主入睡方才得了閑暇。
觀這所閬風殿,正環繞在“蓬萊、瀛州、方丈”三座蔚然的“仙山”之間的一汪碧水“瑤池”之中。引山中泉水,自正殿屋簷傾瀉,撒入瑤池中,拋珠撒玉,濺起萬千水滴,時常有霽雲繚繞,虹光顯現,宛若昆侖聖境。
文夕憑欄看著池中有些頹敗的殘荷,心中隱隱歎了口氣:“義山,我如今與你同在長安城中,可惜玉真觀不比清都觀,雖是別院,也還屬禁中。想要相見,恐怕不那麼容易了。”
李商隱尋了個借口,又趕赴玉陽山去探望文夕,繞過玉陽觀,本是興致勃勃登上清都觀,卻見塵垢已生,人去樓空。正是“白石岩扉碧蘚,上清淪謫得歸遲。
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
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
玉郎會此通仙籍,憶向天階問紫芝。”感歎幾分,才悻悻來到玉陽觀,問詢文夕的去處。永道人見到李商隱,自是歡喜,一迭命小道士備茶:“義山,這一別不過月旬,怎麼又回來了。”李商隱一窘,低聲道:“仙師取笑我了。”
永道人拿起白瓷鬆鶴延壽的茶盞,輕輕聞了了一下,笑道:“這可是陳年的普洱,我近日才舍得拆封,你倒是來的巧了。”
李商隱哪有心品茗,便道:“我卻是來的不巧。怎麼......”
永道人聞言,眼皮顫了一顫,忙掩飾住笑道:“公主常常去曲江行宮奉承聖上,這臨近中秋,被詔回去,也是情理之中。”
李商隱搖了搖頭,起身恭恭謹謹行了個禮:“仙師,義山還求您指點迷津。”
永道人歎了口氣,點頭道:“你倒是個癡情的種,我若是瞞你,也不忍心。”說著將文夕的留的字跡遞給他:“你自己看吧。”
李商隱一喜忙接過字條,隻見上麵文飛鳳舞,字跡潦草,雖是文夕的筆記,可是極為匆忙:“義山,我隨公主赴曲江。見字如見我,勿掛。謹記保重身體。”
李商隱看完字條,疑惑的抬頭看著永道人,一言不發。永道人看他目光如炬,便道:“我聽女冠說一位身著玉帶鉤的青年來尋過公主。”說著起身,踱步到床前,望向窗外,道:“玉帶鉤,想是一位王爺。女冠們都認不得他,想他絕不是常來的潁王、安王。除此之外,便是早早便隱於朝堂之外的漳王殿下。”說著回頭看了一眼李商隱:“我本不應該說這些話,隻是,我視你為至親之人,方才將這些大逆不道之言辭說與你聽。漳王一出,昭示著朝堂必定大亂。安康公主雖是隱於世外,必定不能閉眼躲過手足相爭之事。想是回曲江玉真觀居住,周旋眾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