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天色已經很晚了,該歇息了……”
朱祁鈺拉開房門,看著恭謹的王妃汪氏,眼中浮現出柔和溫潤的神色,道:“你自行歇息吧,往後也不必等我,也無需特意尋過來。”
“王爺,妾……”
他又回去將睡著的儀蔚架出來,輕聲打斷了汪氏的話:“你先回去吧,時辰太晚了,你早些休息吧。”
隨手招來一個小廝,細心吩咐了幾句,就又回書房坐著去了。
汪氏失落地歎了口氣,領著丫鬟自回去了。
————
被小廝攙扶著躺在床榻上的儀蔚此時卻睜開了眼睛,他看了一眼正準備離開的小廝,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曹勝,儀公子可有吩咐?”
“我……沒有,”他話音微微一頓,半晌才道,“你回去吧。”
“是。”曹勝正要退下,卻又聽到儀蔚的聲音:
“你去吩咐廚房,備一份宵夜給王爺送過去吧。”
他們從太陽地球又說到孔子,居然沒來得及吃晚飯,簡直是……
“那需要給您也準備宵夜嗎?”
“不用。”儀蔚擺了擺手,徹底睡了過去。
房門“吱呀”響了一聲,小廝下意識回頭,看到來人後慌忙下拜,“王爺……”
朱祁鈺輕輕點了點頭,示意他出去。自己則刻意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邊,替床上的人仔細掖好被角。
他覺得自己心裏還有很多疑問,而且潛意識裏覺得,這些話如果不及時說出來,以後就不會有機會了。
儀蔚敏銳地覺得一團黑影籠罩了他,猛地睜開雙眼,瞳孔半晌才聚起焦看清床邊的人。
“殿下?”
“吵到你了?”
儀蔚搖頭:“是我睡眠太淺,不怪殿下。”
“殿下這麼晚來,是還有什麼事嗎?”
這人的麵孔在燭光的映照下居然顯出幾分昳麗, 不可否認,儀蔚這個人確實有一副好皮囊。
朱祁鈺盯著那雙睡意尚未散去的眼睛,“迷糊成這樣也記得讓人給我準備宵夜?怎麼就不給自己要一份?”
“殿下若無要事,就請回去吃飯吧,我要睡了。”
聽到這話,朱祁鈺不由得笑出聲,他點了點頭,道了句“好好休息”就離開了。
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得償所願的,問出那些問題啊。
他默默想著。
但是,“……好,謝謝你。”
月亮掛得很高,渺遠地窩在雲層裏,就算登上百尺危樓,也無法抓握在手中吧?
朱祁鈺神色複雜,眼含眷戀地看了一眼完全暗下去的房間。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朱祁鈺抬手虛握,眼裏倒映著不算明亮的月光。
若大位空懸,他為什麼不能呢?
「親征」「意外」,還有他異於常理的關注,這又如何不能說明——
他朱祁鈺——宣廟的幼庶子,注定與大位無緣的藩王,不能登上至尊高位呢?
「權力是一種令人上癮的藥物」,既然有可能,那又為什麼不呢?
並不是完全為了他自己,同樣是為了大明——這大明的皇帝總不能是賣國求生的賊。
先有國而後有家,先有民而後有君。
畢竟,先賢曾言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朱祁鈺狠狠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