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過了飯點璟暄都沒有回來,璟琛也沒有再打電話去雲家,自和妹妹一起用了晚飯。
飯後在起居室休憩,璟寧抱出她裝玩具的小箱子,放在茶幾旁的波斯地毯上玩過家家。璟琛在閱讀間隙抬頭,見她煞有介事地打扮著“貓貓頭”,給它穿裙子、係蝴蝶結,又將他去年送的一串項鏈比了比,係在貓貓頭的脖子上,也許覺得項鏈不足以將它打扮得漂亮,便在首飾盒裏認認真真挑選。小女孩哪有什麼真正的首飾,也不過是父母兄長送給她的玩具珠串罷了。
璟琛看得有趣,微笑著把書放下,但很快,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他起身走過去,從箱子裏拿起一根銀鎖鏈。
璟寧轉過頭,急忙要搶,璟琛站直了身子,把手高高抬起。
這是極精致的小銀鎖,雕刻有牡丹和蝙蝠的紋飾,穗子是銀質的花果和小魚,叮叮當當發出清脆的聲音,銀鎖背麵刻有四個字:天長地久。
“是我的是我的!誰找到就是誰的!”璟寧的小臉急得通紅,“這是我找到的,還給我!”
璟琛沉默了許久,把銀鎖鏈放回她雪白的小手心,回到沙發上坐好,重新拿起書翻看。
璟寧偷偷瞄了他一眼,伸了伸舌頭,過一會兒又回頭瞅瞅他。他低著頭,長長的眼睫垂下,掩住了目光。
“大哥哥……”璟寧小聲說,“你生我的氣了嗎?”
璟琛搖了搖頭。
璟寧咯咯一笑,撲到他膝上,伸手去翻他的書:“你在看什麼?”手剛碰到書的一角,璟琛就猛地將書往沙發上重重一擲,她的小手扶在他膝上,駭然地瞪著他,他眼神裏是她從未見過的鋒銳和厭惡。
他將她的手用力拂開,怒聲斥責:“小姑娘家,怎麼這麼不斯文?不懂規矩,越來越不像話!”
璟寧愣了,淚珠登時在眼眶裏打轉兒,她發愣的樣子其實很可愛,嬰兒肥的臉蛋兒像紅紅的蘋果,可他卻跟自己較起了勁兒,轉開頭不看她。
她自小就愛跟他強,總是跟他反著來,他知道她是沒有惡意的,她這樣做,隻是因為知道他寵愛她。
小時候背唐詩,她背著手,搖頭晃腦背誦:鵝,鵝,鵝……
先生教錯了,教成了“曲頸向天歌”。於是他便主動糾正她,是“曲項向天歌”,還拿出書來指給她看。她卻瞪著眼睛故意說:“我不聽你的,就不聽!”他從不生氣,知道過後她會悄悄改過來,她嘴裏說不聽他的,卻總是最聽話。
她什麼都搶他的,從他平時吃飯的勺子,到他的玩具、書本、手帕,他不以為忤,因為在心裏早已認定自己什麼都願意給她。他一向慣著她,寵著她,從沒有一絲一毫違背過她的心意。可是今天除外。
那是母親留給他的東西,那根銀鎖鏈。
注釋:
[1].《愛之憂愁》(Liebeslade又譯為《愛的憂傷》),是著名奧地利小提琴家和作曲家弗蘭茨·克萊斯勒青年時期創作的小提琴曲,按維也納民謠風格的圓舞曲作成,以婉轉的風格表現了愛情帶來的痛苦與甜蜜,後成為世界名曲。著名鋼琴家/作曲家拉赫瑪尼諾夫亦曾將此曲改編為鋼琴曲。克萊斯勒在1923年曾到中國演出。《愛之憂愁》這首曲子,在1925年前後,人們隻知道克萊斯勒是它的演奏者而非創作者,直到數十年後,克萊斯勒本人才承認以《愛之憂愁》為代表的不少作品是他親手創作的,理由是:“年輕時想以小提琴家而不是作曲家成名,但當時小提琴演奏節目表十分單薄,為了擴充曲目不得不親自譜寫樂曲,但剛出道籍籍無名,不會有人請我去演奏自己的作品,於是托詞說是從古老圖書館和博物館搜尋出來十八世紀一些作曲家的不為人知的手稿。其實我一直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