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幽幽地道:“總之,她用她自己的方式懲罰了我。至少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她。小栗子,你要以我為戒,別耽誤德英。明天我就跟他說清楚,要他別來找你了,你也要……”
“不許!”她忽然叫道,仿佛一個孩子被人奪了玩具一般,“不許。”
“為什麼?”銀川目光一緊,璟寧覺得他嚴厲得有點可怕,身子往後縮了縮,囁嚅道,“我喜歡……被人喜歡。我不耽誤他,如果他以後找到別的姑娘,我也會為他高興,可是大哥哥,我喜歡被他們喜歡。”
“他們?”
“難道我就不能有男孩子喜歡嗎?沒有了德英,難道就不會有別人?”她歪著腦袋,不解地道,“我並沒有惡意。如果我讓他們不高興,他們大可以離我遠遠的,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銀川沉默了。
這是現實,對他來說,也許有點殘酷,但毫無辦法。嬌豔的玫瑰必然引來蜂蝶無數,年輕富有的美麗姑娘沒人追求就是沒有天理。他定定地看著她,直把她看得低下了頭,以為他在譴責,譴責她的無知輕浮和虛榮,可她錯了。她不知道她敬愛的兄長其實是想殺了她,這個念頭不止一次在他腦中出現,她並不了解其實她是他惡念的源頭,痛苦的火引。
我恨她,銀川想,我一定要恨她,隻有這樣我才能活下去。可我為什麼要恨她呢?隻要保持現狀,又有什麼不好?可現狀是什麼?
銀川揉了揉額頭。
“大哥哥……”她太怕他生氣,以為接下來話會讓他好受一點,“不會總這樣的。就是,我這樣,不會很久的……我……我隻是最近心裏有點亂。很快就會好了,真的,要不了多久。”
她輕輕歎息了一聲,將酒籌壘成一疊放在掌心,再將它們嘩嘩地倒在桌上。
她有心事。
銀川知道她在想誰。那枚酒籌背後的圖案突然電光石火般映在他腦中。他忽然心中雪亮。
梅花樹下的書生,神采飛揚落拓不羈,和那個人如出一轍。
他看著她嬌美的臉龐,在心中咬牙切齒地恨,卻又無比絕望。
〔四〕
回到自己房間,月光跑了進來。雲琅,那個可憐女人的鬼魂仿佛正站在窗台的一側幸災樂禍地看著他。
“我隻是可憐你。”鬼魂說。
那一天她就是那麼說的。
他們婚後,他從沒正眼看過她,在外人麵前扮演的恩愛,到了二人相對時,變成了冰冷的諷刺。
一天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她在第三個月便受不了了。
某一天深夜,她終於崩潰,衣衫不整,披頭散發,將房間裏所有的東西都砸碎,然後發瘋一般咒罵他,全家人都被驚動,他隻是站在那張他從未睡過的臥床邊上,滿臉柔情地看著瘋子一樣的她。像個無辜的受害者。
她說:“潘璟琛,你是一條毒蛇,你不是人。”
那天潘盛棠、雲氏,包括璟暄和璟寧都來了,這個婚姻脆弱可笑的事實,就差一步便會全部袒露在他們麵前。
她號啕大哭,他走過去將她摟住,她知道他現在恨不得掐死她,卻沉醉在這懷抱虛假的溫暖之中。
“阿琛如果給了你委屈受,說出來,我們替你教訓他。”雲氏鼓勵地說,潘盛棠鷹一般的眼神緊跟著看了過來。
銀川替雲琅擦著眼淚,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她有點發怔:“他……他……”
“妹妹,如果你跟我過得不幸福,你可以選擇自由。我不會讓你吃一點虧。”他柔聲說。
雲琅顫抖起來。她拚命爭取、無限期盼得來的婚姻,就這樣變成一個眾人眼中的笑話。怪得了誰?他早說過不愛她。是她自己,倔強地用一輩子的幸福做賭注,賭這個男人的心。她輸了。
他有什麼錯呢?
“他……”她充滿了怨毒,抬起頭看著眼前那張俊美的臉,切齒道,“他不和我睡覺,他不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