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3 / 3)

我覺得她說得很對,敢說敢做真性情。

再想想眼瞧著竟比我哥哥還能幹強勢些的嫻君。

難道是宗族的女兒,個個都如此麼?

我不由抿唇道:“父親不在了,如今何家當家做主的人成了良安,很多事上,良玉也是打小在宅子裏長大的,未必看不透。我不說,隻是難得糊塗而已。靜君,人想出些風頭不算壞事,至少良玉比起我家中旁的弟妹們來說,還是有些心氣的,我樂得給她這個麵子。”

靜君露出個有些驚訝的表情來,默然道:“良宛,你倒是真正看得開,難怪是留過洋的人,眼界跟我們這些人是不一樣的。換做旁人,恐怕剛剛就要給良玉不好看了。”

國外開放的風氣,自由的思想將我曾被舊時代教條深深腐朽的靈魂由內而外地洗滌衝刷。差一點點,生來性格上的膽小怕事令我沒能成為宋敘成那樣真正充滿熱血和理想的先生。

好聽話怎麼不會說,我耍著花腔道:“一家人再怎麼不合,關起來也是打斷骨頭連著親的。”其實是盡可能回避正麵衝突,將利己自我主義發揮得十分出彩。

靜君聞言,不由大笑著道:“良宛阿良宛,你同我姐夫,真正不愧是同胞兄妹。說的話竟也這樣相似。”

我沒說話了。

穿過花廳,一陣調笑擊掌聲傳來。

花香鬢影裏,宴請賓客的外廳到了。

同一堆小姑娘坐在一起講胭脂水粉心上人不同,這裏真正是大人的天下,穿綢緞旗袍的太太們在一處說笑,穿緙絲長衫、紳士燕尾服的男客們舉著酒杯又在一處說笑,聲音冗雜。

靜君挽著我穿過人群,迎過一道道目光,躲在難得人少的花屏旁,往明顯同外麵氣氛不一樣的不遠處瞧。

目光所及處,打頭便見我哥哥良安。

他穿一身燕尾服,一早還特意請人上門做了個造型,梳個大背頭,滿麵紅光,笑得十分開懷。

周遭不過三兩人,俱是相似年歲,一人著西裝,另兩人皆著長衫。

靜君看著其中一著石青繡墨竹長衫、鼻梁上架一副眼鏡的青年,有些意外地介紹道:“良宛,那是我本家長兄。今兒你家設宴,按道理說本家一貫是隻叫我二哥過來露上一麵的,難得我大哥他竟然也來了?”

自靜君嘴裏,我又知道,宗族本家現陰盛陽衰得很。

統共正正經經兩位少爺。

一位原配長子,沿襲父命,未及弱冠便已在宗族中處理事務,將偌大家業打理得風生水起,名趙樹平,今年二十九了,先後有過兩位留洋歸來的未婚妻,都沒能圓滿成婚,目前宗族長輩仍在費心盡力為其尋覓乖巧聽話新任未婚妻中。

一位則是趙族長的繼妻幼子,風流浪蕩,跋扈囂張,惡名遠揚,南溪鼎鼎有名的二世祖少爺,名趙樹文,別看名聲響亮,今年才十八歲,已交了幾個女朋友。

兄弟二人年紀差得不小,足有十一歲。

我沿著靜君的視線看了一眼,那位宗族族長的長子。

第一眼瞧去,隻覺此人五官周正,表情嚴肅,活脫脫一副活閻王再世。靜君提趙樹平的名,真正敬重又懼怕,恐怕是比那‘玉樹臨風’的趙二少還難纏些的。

果然,便聽靜君勸我道:“大哥向來嚴肅守禮,秉持君子之風,宛如年輕時的族伯,因而不怎麼討姑娘喜愛。我前兩位同你一般留過洋的準嫂嫂就是受不住大哥的迂腐守舊,不顧家族阻攔逃婚離家的。近來族中頗為著急大哥的婚事,你這般年輕嬌嫩又漂亮的千金小姐,平常能離得遠,還是離遠些為妙。”

雖同靜君相識時日太淺,但她話語裏所要表達的勸誡之意太過強烈,我很快明白了,這就是趙樹平十分難纏不討喜的意思。

我點點頭,轉而又聽靜君說起了她二哥,站在趙樹平身側的青年,模樣俊俏,比起當下的電影明星也不差什麼了。我不禁想起昨日在碼頭的熱鬧,家丁的一句“二少爺”,便覺得,這趙樹文也不是什麼很好相處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