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微同維新運動後續會鬧成什麼樣我並不怎麼在意。
我理直氣壯地想,我是盡了力的,哪怕隻是動了動嘴皮子,略略盡了一些綿薄之力,那也是盡,後續如何發展,實在不是我能夠幹涉,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就能算的。
和張清微依依惜別後,等我回到何府時,靜君早已被她家裏來人叫了回去。
先後分別去見過良安和嫻君,我正要轉回房間,一聲“大姐”遠遠穿過九曲回廊,隔著陣陣微風猛地向我撲來。
想想偌大的何府,良安成了當家做主的大爺,小姐卻有無數位。
似我這個親妹,良玉那個堂妹,曾經頗得父親寵愛的沈姨娘生的一雙姐妹花良茹、良茵。
若說待遇天差地別,不過是下人攀炎附勢,宛若迎風而倒的牆頭草。
他們昔日攀附沈姨娘,今時便對良安言聽計從,連帶著我這自小不受寵的大小姐也成了何府頭等的重要人物。
一個堂妹加兩個庶妹便親熱地喚我大姐,儼然成了我的小跟班一樣。
出一趟門回到府中,個個臉上堆起親切的笑迎上前來,喚一聲大姐。
我起初十分不能理解她們這樣的熱情,直到聽嫻君解釋:“你哥哥在家時,對待她們從來不假辭色的。”
自此便知道了。
歲月匆匆,辰光消逝。許多人和事都在不動聲色間消失在歲月的長河中,太多舊日的恩怨糾葛被一點點淡忘。偌大一座何府,從來隻有一個良安愛恨分明,銘記幼時到少年時代所經曆的一切,不給沈姨娘那些人什麼太好的恩待。
父親逝後,曾經再受寵的人如今也隻得偏居一隅,旬常不怎麼出門討人嫌。直到我回來了,她們在何府中磨日子的光景才好些。
因我對三個妹妹的喜惡程度遠不如良安一般,大約是離家的時日久了,幼時在家中怎麼受幾位姨娘刁難刻薄的記憶竟都漸漸淡化了。
旁人倒不如曾經很得父親喜愛的沈姨娘厚顏,後者見我如今性情平和,一副誰去講也能說上幾句話的模樣,便時常交待良茹、良茵兩個女兒:“多跟著你們長姐學學,她是留過洋,有見識的人。知道的多了,對你們以後出嫁也有許多益處的呢。”
因在時下大多人人的思想裏,仍然是女子到了一定年紀便該乖乖出嫁相夫教子了。
良安顯然也不是什麼慈愛的兄長,自然不會白白養著兩個深厭之人的女兒,隻等二人到了十八歲,尋個人家給嫁了就是了。
沈姨娘隻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於我身上了,一腔拳拳愛女之心不可謂不感人肺腑。
良茹、良茵二人來尋我時,我既不親近,也不似良安那般待她們凶神惡煞。
這姊妹倆便時常向我討教外麵的世界。
尤其在我常被允許出門會友後,二人似很想增加見識,卻到底功夫修煉不到位,言談之間,難免不甘心地嘟囔:“在哥哥眼裏,恐怕隻有大姐您才是他親妹哩。大姐留洋歸來,既有見識,亦有諸多好友同窗的關係能幫到哥哥。至於我二人算得什麼,不過準備一副嫁妝,隨便尋個人家送出去就是了。”
我本來是無所謂兩個不同母的妹妹日日在我麵前晃的。
但她們的話勾起了我一段不太好的回憶。
對旁人來說,興許西渡留洋是一件好事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