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姐,這裏沒有旁人,你不必覺得尷尬。”趙樹平又叫回了客氣禮貌的何小姐。
他似乎當真認為自己並沒有外界傳的那樣不講人情,麵對我剛剛的不禮貌,非但毫不介意,態度竟然也十分的和藹。
我實在很不願意作答,畢竟若要說實話,我很容易得罪人。我甚至開始懊悔自己怎麼傻得接了趙大少爺的茬,可若是不接茬,隻怕得罪人得罪得更狠。
真的,有些時候,我雖然十分擅長且願意胡思亂想,但我寧可我理解不對,趙樹平的隨口一問不過當真隻是隨口一問,若我回答得不對,他這樣和藹,想必不會當真同我計較……罷?
這真是一個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好問題!
思量許久,麵對注定要麵臨的險峻處境我十分誠懇地說了一句:“趙大哥,容我鬥膽說一句,似二少爺這般優秀的人,雖然很受小姐們喜愛,但想必趙伯父趙伯母一定早已看好了門當戶對的兒媳人選吧?”
鬥膽。
我這句話確實鬥膽。
因我著重強調了門第一詞,還是在宗族長子麵前強調的。南溪鎮上,大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趙老族長後娶的太太有多疼趙二少這個幺兒,偏偏趙太太出身不是特別體麵,雖然最最忌諱旁人拿門第說事,卻又格外看重未來兒媳婦的門第。
我十分清楚,以何家如今隻能腆著臉攀著趙家行事的單薄門第,顯而易見,是入不得趙太太法眼的。
趙樹平聽完,沉思良久,最終什麼也沒有說,但我小心翼翼看眼他的臉色,也沒看出來究竟有沒有得罪他,心中實在疲累不堪,偏偏不敢表現出半分不妥,生怕一個不對勁,給良安招了禍事。
趙樹平最後是不曾同我計較,十分大度地對我說了句,“良宛小妹,你和你哥哥一樣,真是十分聰明的一個人物。”
世界上聰明人真是多了去了,可良安在家裏大大小小算一個人物,說出去卻十分不夠看。我低頭佯裝羞澀地笑,心裏卻全隻當趙家大少爺出於他宗族長子兼並現當家人的身份在客套了。
這茬話說完,趙樹平不再多餘理我,由著相熟的人喊走,頭也不回地,背影十分瀟灑。顯然我們今晚跳了一支舞的情誼也就止步於此了。
我默默盯著他遠去,事後想想過了許久也才緩過神來,十分認真地對良安說了句,這種看人眼色行事的感覺,十分不好。
良安並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隻知道舞會開場前,劉公子邀我一舞被趙大少爺截了胡,乃至先前還有意同我發展發展的幾家公子都被家裏長輩說過後默默地將目光轉向別家了。
對於富貴人家來說,這年頭的女兒不愁嫁,媳婦也是不愁娶的。我不介意將過後同趙樹平的對話悉數告知良安,他複雜地盯著我許久,真是想罵我,又不知從何罵起,最後幽幽歎息著來了一句:“我妹妹看來是真要耽擱成老姑娘一輩子不嫁人了。”
我很難理解良安非要我嫁人,良安也很難理解我留過洋回來的奇怪想法。不是很意外,我們都說不服彼此,但是良安那句話,一度令我十分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