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寂問:“不知師父這個夏季都幹了哪些活?”溈山說:‘我白天吃一頓飯,晚上睡一覺。“”那麼,師父你這個夏天也沒白過。“靈、慧寂一塊放牛。靈指著牛群問:“你說這群牛裏邊有菩薩嗎?”慧寂說有。
靈緊接又問:“你看哪頭牛是菩薩?給我指出來!”慧寂反問:“師父,你懷疑哪頭牛不是菩薩?請給我指出來!”一切眾生都有佛性,皆可做佛。凡夫觀之,畜生一群;佛眼看來,一群菩薩。
一念妄心起,聖人成凡夫;妄心休歇去,眾生皆是佛!
靈問慧寂:“《涅經》四十卷,多少是佛說的?多少是魔說的?”靈有此一問,可謂石破天驚。誰知,慧寂的回答更是無法無天!他說:“都是魔說的!”
《涅經》都是佛祖釋迦牟尼親口所說,怎麼到了慧寂的嘴裏,成了魔的言說?原來,此部經典流通甚廣,經中所闡述的“心性之學,佛性之義”早已為學僧們所熟知。到這時,經中之義反而成了僵死的教條,成了製約禪心活靈活現的框框。正是基於此種情況,慧寂為了打破時人的窠臼,說出了如此振聾發聵之言。
靈不禁為弟子獨特的見解高聲喝彩:“今後無人能難倒你啦!”
靈剛剛睡醒,見慧寂走了進來,便翻身麵向牆壁。慧寂見狀忙問:“師父,你怎麼啦?”
靈坐了起來,說:“我剛才做了一個夢,你試著給我圓圓。”慧寂早知師父的心思,馬上給他端來一盆洗臉水。這時,靈另一個大弟子香嚴智閑也來問安。
靈說:“我那會兒做了一個夢,慧寂已經為我圓了。你再為我圓圓看。”香嚴智閑心領神會,立刻倒了一杯茶給師父喝。剛剛睡醒起床,自然先洗臉。人夜寐之後口舌幹燥,因此洗完臉以後要喝茶。
這些都是平常起居按部就班所做的事。這種安詳、平和的生活,豈不是人最大的夢想?所以,靈對兩位弟子稱讚說:“你們兩個的見解,超過了舍利弗。”
舍利弗是佛陀座下十大弟子之首,以智慧聞名天下。
景深
溈山靈祐與仰山慧寂關於禪道的唱和,精義連篇,尋繹無盡,妙語連珠,趣味盎然。若是有一冊語錄在手,細細品味,可謂字字吐奇葩,句句放異彩。展開書卷,滿眼錦繡描不出、畫不就,仿佛能感受到溈仰宗風柔和的吹拂;閉目沉思,千年雲水輕輕飄、靜靜流,恰似久久品味著祖師純美的禪露……遙想當年,禪宗叢林之中,師徒之間你唱我和,禪機重重,機鋒凜凜,趣味百出,花樣翻新,該是怎樣一種生動活潑的局麵啊!
鎮洲(今河北正定)土皇帝、節度使王常侍來到臨濟義玄大師的寺院,指著滿堂禪僧問道:“這一堂僧人還看經書嗎?”
臨濟回答說不看經。王常侍再問:“還學禪嗎?”臨濟說不學禪。
王常侍疑惑不解:“經不看,禪不學,做些什麼?”臨濟氣吞山河:“教他們都成佛做祖去!”北宋偉大禪師石霜楚圓,眉清目秀,身材修長,風度翩翩。許是幼讀詩書,許是天然生就,他的一身儒雅氣質,很是令人羨慕。他出家後雲遊四方,聽說臨濟宗高僧汾陽善昭禪法非同凡響,天下第一,就不遠千裏從湖南來到山西,參拜汾陽大師。當時,正逢亂世,官軍與叛兵混戰,殺人如麻。楚圓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活著來到了汾陽善昭所在的寺院。然而,從春到冬,從冬到夏,山川兩綠兩黃,野草枯了榮,榮了枯,汾陽隻是讓他幹一些粗重的農活與日常雜事,一直未允許他登堂入室,叩問禪機。每次見到他,汾陽不是破口大罵,就是諷刺挖苦。偶然不罵,也不過說些最平常的市井俗事,從來與禪不沾邊。
有一天,石霜楚圓實在忍不住了,向汾陽善昭傾訴說:“自從我來到你這裏,已經整整兩年了。在佛法修行上,從來沒有得到您的任何指點,隻是勞頓身體,幹一些世俗的事情而已。這樣歲月流逝,光陰虛度,何日才能明心見性?豈不荒廢了我當初出家的心願?”
沒等他的話說完,汾陽大師就怒目而視,惡聲大罵:“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我說長道短!”隨即,汾陽舉起禪杖,追打楚圓。可憐楚圓躲沒處躲,藏沒法藏,準備高喊救命。然而,他的呼救聲尚未出口,汾陽立即捂住了他的口。就在這有苦無處訴,有冤沒法申,連求救也不能的瞬間,石霜楚圓豁然大悟了!
他說:“我這才知道,原來臨濟的佛法,都是出自一般的小事。”
是啊,佛法,本來就是日常生活的真理。
水潦和尚第一次去見馬祖,沒有參禮就問道:“如何是祖師西來意?”馬祖說:“你先禮拜!”水潦和尚剛剛跪下叩拜,馬祖當胸就是狠狠一腳!這一腳,將水潦踹得摔倒在地。這一腳,竟然將水潦和尚踹得大徹大悟了!
隻見水潦和尚拍手大笑,道:“真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許許多多禪之真諦、宇宙的真理,隻要從一根毫毛的尖上,就能認識到它們的本源。”
他時常說:“自從一被馬祖踏,直到如今笑不休。”嚴陽尊者初次來參見趙州禪師時,問道:“一件東西也不帶來時如何?”趙州說:“放下來。”嚴陽感到好生奇怪,不解地問道“:既然是一件東西都沒有帶來,放下個什麼?”趙州說:“放不下,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