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禪僧問仰山慧寂:“什麼是祖師西來意?”祖師西來意就是佛法大意、諸佛密意,豈能言說?因此,仰山慧寂用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然後又在圓圈中間寫了一個佛字給他看,也就是以特定的圓形符號暗示禪機。
一僧問仰山:“和尚還識字嗎?”仰山說:“還行吧。”
這僧就用手畫了一個圓相呈上。仰山用衣袖一拂,這僧又畫了一個圓圈,做遞上狀,仰山用雙手接過,向身後一拋,意思是連這圓相也不要執著。這僧不懂,直瞪瞪地盯著仰山。仰山低頭。僧人又繞著他走了一圈。又是圓圈,還在執著於圓相。於是,仰山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禪僧所比畫的圓相,代表著無相三昧。它如滿月之狀,也可象征佛性廓然虛明,有不可思議的妙用。同時,它也表示,隻有遠離名詞言說文字,才能證悟到那種圓滿玄妙的境界。
當朝宰相陸希聲想去拜見仰山,就先捎去了一封信。仰山打開一看,信箋隻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他在圓相旁提筆寫道:“不思而知落第二義頭,思而知之,落第三首。”也就是說,不思而知尚為第二義,思而知之更差一籌,隻有遠離語言文字之類的把戲,才能證悟到禪的真諦。
陸希聲收到回批,急不可待地乘轎上山。他來到寺院之前,隻見山門殿三門洞開。他問路也問禪:“三門皆開,應從何門而入?”
“從信門入。”仰山答。佛法大海,唯信能入。一行人來到法堂,陸希聲問:“不出魔界,如何就能進入佛界?”仰山大師用拂塵倒著點了三下,陸希聲會意地笑了。他在深深施禮之後又問:“和尚你還持戒嗎?”“不持戒。”仰山的回答出人意料。“那麼,還坐禪嗎?”
仰山又搖搖頭。不持戒又坐禪,這還算和尚嗎?陸希聲墜入迷霧中了。
仰山大師情知他不懂,便又吟了一首偈子:“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禪。釅茶三兩碗,意在(jué)頭邊。”
陸希聲這時明白了:禪,不能拘泥外在形式,隻要在生活中將雜草一樣的煩惱去除幹淨,也就契入了禪機。
慧寂弟子眾多,不乏外國僧人。比如,新羅國的了悟禪師在唐大中十二年(858年)隨入朝使來到中國,在仰山身邊學習了十六年,後來回國在朝鮮半島傳法,聲名顯赫。又曾有梵僧向他求法。仰山問其從何而來,梵僧說西天。仰山又問他何時離開的西天。梵僧答今天早上。仰山慧寂兩眼一瞪,大聲嗬斥道:“你為何姍姍來遲?”從印度到中國,遙遙幾萬裏,人家僅用了一個上午就飛來了,速度之快可以說是不可思議。但仰山為什麼還要怪嫌他來得太遲?
僧問趙州:從鎮州到趙州城有多遠?老趙州說三百裏。
僧又問,趙州到鎮州多遠?(這好像是廢話,但絕不是)趙州這次回答:“不隔!”好一個不隔!任你千百萬裏,一個不隔,隨時可以到達!梵僧告訴仰山,因為遊山玩水,貪愛中華大好河山所以遲到。慧寂說:“遊戲神通我不如你,但這些東西僅僅是佛學的皮毛;若論真正的佛法、禪機,你還得看老僧的。”梵僧說:“我這次來東土,本想到五台山朝拜文殊菩薩,誰知卻碰上了小釋迦。”從此,仰山慧寂就被稱作“小釋迦”了。
景深
在中國古代,類似禪宗圓相、武功秘籍之類的東西肯定不少。古人創造出秘籍,大概第一個要傳授的,就是自己的後代。可是,諸葛亮的兒子不是劉伯溫;魯班的兒孫不過是個平庸的木匠,華佗的後人也不再是神醫……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在秘籍的流傳過程中,後來之人輕而易舉便得到了“真諦”,他們往往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可以說,後人繼承的僅僅是一個完美的形式,而失卻了其神韻。
在我國,有一種保存得最好、保密時間最長、知道的人最少、一直沒有失傳的秘籍,這就是觀測天文星象、推算四時運行的典籍。
古代皇帝號稱天子,代天行道。俗話說,天機不可泄露。曆代帝王當然不肯讓更多的人知道天文星象這些事關皇帝時運、國家安危、社稷更替的天大機密,也更不能讓外人得知那些觀測、推算方法,以免被一些野心勃勃的人用來“妖言惑眾”。君不見,周朝在發起推翻商朝的戰爭之前,首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迅速建立了一個天文台,以此表示商朝氣數已盡,周朝當以應天運而生。所以,從遠古開始,中國的天文官一直是父子遞代相傳的世襲製。
應該說,中國古代的天文觀測,從方法到儀器,都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大大領先其他文明古國。在開始時,那些掌管天象曆法的官員也都是最偉大、最傑出的天文學家。他們的後代全盤繼承了先輩發明製造的儀器,也學會了全部的觀測、推算方法。但是,經過幾代人之後,後人漸漸忘記了製造這些儀器以及推算天體運行所依據的原理。而宇宙運行,在遵循大規律之中總有些微的變數,而且人類所掌握的觀測、推算方法遠遠沒有做到精確,因此,難免發生誤差,需要不斷重新計算調整。但是,那些世襲的天文官員隻知照本宣科,墨守先人留下的形式,所以到明末清初,中國的天文官所推算的節氣、編製的曆書已經出現了偏差與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