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玄說:“佛也不拜,祖師塔也不禮。”塔主又驚又氣,說:“釋迦牟尼佛、達摩祖師與你有什麼冤仇?”如果說塔主的前一句話僅僅世俗味道濃重,這後一句話就簡直是俗不可耐!義玄拂袖而去。義玄曾在象田的法堂問他:“不凡不聖,請禪師速道,速道!”象田回答不上來,便倚老賣老地說:“老僧就這麼著。”瞌睡不是死,裝死也隻能蒙騙嗅覺遲鈍的獵人。義玄對裝傻充愣的象田大喝一聲,然後對環立在法堂的象田的弟子們說:“你們這些禿子,在這裏找什麼飯碗?”
是啊,像象田這樣對禪道一竅不通的人,怎堪依止?不僅是象田,連大名鼎鼎的徑山禪師也在義玄一喝之下,被喝散了大半徒眾。
徑山禪師有五百弟子,很少有人到堂頭參請。黃檗命義玄走一趟,去勘驗徑山。義玄來到徑山,連行囊都未放,徑直來到法堂。徑山才抬起頭,義玄就大喝一聲。徑山一怔,剛要尋思一個話頭開口,義玄拂袖便走。
徑山的弟子們被這二人的啞劇弄糊塗了,憑直覺感到這其中必有玄奧的禪機,就有人問徑山:“這個新來的禪僧剛才有什麼言句,便這樣嗬斥大和尚你?”
徑山說:“他是從黃檗那裏來的,有什麼不明白,你們去問他好了。”從此,五百徒弟之中有一大半感到與徑山機緣不契,意趣不投,離開這裏,到其他道場參學去了。義玄在四方禪林雲遊,恰似一麵照妖鏡,虛偽禪客原形畢露;他也像一塊試金石,真金在他的驗證下愈發熠熠生輝。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義玄雖然手眼通天,卻也並不是總能占到上風。
他到天台山去參拜百丈之徒、自己的師叔平田普岸時,一不小心,便挨了當頭棒喝。
義玄走到天台山腳下的一個岔路口,遇到一位大嫂正在田野裏驅牛耕地。
他停下腳步,向大嫂打聽道路:“請問,到平田禪院往什麼方向走?”大嫂像是沒聽見,使勁打了老牛一棒,罵道:“你這畜生,整天東奔西走,別的地方都能走到,到這兒卻連路都不認識!”義玄沒有在意,他未曾想到一個山村農婦能會禪,所以他以為這位大嫂真的是在嗬斥牛。他重重咳嗽一聲,重新問道:“施主,請問到平田禪院的路怎麼走?”
大嫂還是不理他,又衝著老牛喝道:“你這畜生,五歲了還使喚不得!”義玄恍然:天哪,這位大嫂竟然是禪之高手。本來是棒喝專家的義玄,這一次生生被人家棒喝了一頓!試想,連平田手下的女子都如此了得,義玄見了正主兒,怎敢不禮敬?吃一塹,長一智。在前往風林禪師所在寺院的路上,義玄又碰上了一位女禪客。那是個老婆婆,她主動問:“你到什麼地方去?”義玄說:“去參謁風林。”老婆婆說:“恰巧風林不在寺院裏。”義玄問:“他去哪裏了?”
老婆婆沒有回答,抬腳就走。義玄衝她的背影大喊一聲。老婆婆下意識回過頭來。義玄開心地大笑道:“誰說不在?”
這老婆婆專門在大路口把守風林關,今天她遇到的是義玄,隻有丟盔棄甲的份兒。老婆婆見自己擋不住義玄,隻好帶他去見風林。
風林問:“你有事要我幫助,是嗎?”義玄說:“能有什麼事?好端端的,何必要沒事找事,剜肉成瘡?”風林道:“海月澄無影,遊魚獨自迷。”是啊,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偏偏有一些人,酒不醉人人自醉,自己要鑽進無邊無際的濃霧中,以至迷失了方向。再說義玄,他追問:“海月既無影,遊魚何得迷?”“觀風知浪起,玩水野帆飄。”風林將禪的意境又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孤蟾獨耀江山靜,長嘯一聲天地秋。”義玄氣貫長虹。“任張三寸揮天地,一句臨機試道看!”風林的意思是說,單憑三寸之舌談天說地,就算說得天花亂墜、頭頭是道,也僅僅是空談。而真禪者,必須道出禪機來!
義玄仰天長笑,吟出一句千古名言:“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莫獻詩。”風林聞聽此言,甚是喜歡。義玄隨後又吟誦道:“大道絕同,任向西東。石火莫及,電光罔通。”這場法戰,機鋒峻烈,氣象萬千,文采斐然,靈光閃爍又瀟灑大方。千百年來,這一公案一直是禪林美談。這不,溈山靈與仰山慧寂師徒又議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