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庵禪師將禪杖戳在地上,用手比畫著說:“哎呀,我這三個月可是晝夜忙活呢,在庵中建了一座無縫塔。”
世界上哪有無縫之塔?西庵禪師不過是以“無縫”譬喻自己潛心禪修,功夫成片,煩惱無法侵入罷了。東庵禪師當然明白,他平地起風雷,猛然將一隻大手伸到好友麵前,說道:“我也要造一座無縫塔,就借老兄的塔樣用用吧!”西庵禪師雙手一拍膝蓋,失聲叫道:“哎喲,老兄,你怎麼不早說?那塔樣恰恰被人借去了。”二人相視大笑,將妙趣橫生的禪機灑滿山野。第三個故事與筆者有關。
那年冬天,筆者照例到柏林禪寺打禪七。根據以往的經驗,為了使得自己散亂的心神能夠適應禪七期間的嚴格要求,我提前三天趕到。也巧,同寮所住的另三個人都是舊禪客。老友相見,歡言笑語,其樂融融。但是,大家畢竟是來禪修的,總是這樣聊下去,如何收斂心神呢?於是,四個人約定:提前在寮房內執行“止語戒”(禪七期間,除了向禪師請教,不允許說話)。
一個白天,四個人各自坐在自己的床上,泥塑木雕一般,一忍再忍,堅持著未開口。說實在的,大家平時散亂慣了,猛然間禁語,很是不習慣,隻能抿嘴硬憋,咬牙克製。
到晚上,一隻老鼠來光顧我們的寮房。湖南來的師兄發現後下意識地說:“哇,快看,好大一隻老鼠!”
北京的同參提醒他:“別忘了,我們是止語的。”“你們兩個真是,”第三位禪友抱怨道,“為什麼偏偏要出聲呢?”“隻有我沒說話。”我說。
心語
古代禪僧有個優良傳統:行腳。未悟者,遠離鄉關,腳行天下,學無常師,求法證悟。已悟者,遊方觀風,曆練禪道,尋訪師友。永嘉玄覺說:遊江海、涉山川,尋師訪道為參禪。行腳之僧一雙草鞋走天涯,居無定所,悠然如浮雲,湛然若流水,隨遇而安,故而也稱之為“雲水”。雲水僧清淨質樸、素雅純真,同時又謙卑堅韌,自然剛毅,猶如行雲流水一般柔順自如而又無所不克,喻之為“雲水流儀”。他們吃百家飯,穿百衲衣,斑斕似霞,美名曰“雲衲霞袂”。
人生也當如此啊。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這本來就是先賢們的經驗之談。讀書是知識學問的博覽,行路是實踐經驗的積累。物有甘苦,嚐之方識;道有夷險,履之乃知。隻是,當下的我們,讀書多了,行路少了,頭重腳輕根底淺,很多時候,隻能紙上談兵,真的開始做事時,便不是那麼回事了。回過頭來,才知道平時的踐行是多麼重要。而這,就是古代那些偉大或平凡的禪師提示給我們的智慧而有力的經驗。
3.耳邊那聲寶貴的大喝
唐宣宗大中年間,義玄禪師將自己的行囊放在了河北鎮州(今正定)城南的滹沱河畔。他這一放,標誌著輝煌千古的臨濟宗的誕生;他這一放,是中國佛教巨大變革的必然結果,也是華夏文化發展的燦爛碩果。
義玄為什麼要在河北落地生根?要知道,在以往,禪宗之盛大多在南方。義玄走遍天下,棄南而擇北,到底是為什麼?
自古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在這片神奇的大地上,誕生了許多勇於打破曆史沉寂的人物,是新興勢力的策源地和新興文化的發祥地。在唐朝時,河北仍是極為重要的地域,當時在政治和文化上最顯赫的四大名門士族中的崔、盧、李都來自河北。從這三姓中出來的宰相名臣和作家詩人燦若星河。安史之亂後,河北地界雖然長期被藩鎮割據,但仍為文化重鎮。而且,冀人性格耿直剛強、真摯爽朗,與臨濟禪的機鋒峻烈、暢快淋漓、卷舒擒縱、殺活自在的特點非常切近。也正因為如此,臨濟宗才能在河北迅猛崛起,進而雄視天下,成為禪門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