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每個人的修行(3)(2 / 3)

全禪客急忙向龐居士請教:"您認為要怎樣呢?"龐蘊又打了他一掌,道:"要達到眼睛雖然看到,卻像盲人;嘴巴在說話,卻像個啞巴!"說完,他沿著若隱若現的山徑,披著片片好雪,更帶著無限禪機,走進茫茫雪原……

那位禪僧仍在吟誦著岑參的詩句:"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景深

龐蘊居士未習禪之前,之所以名滿湖湘,一方麵是由於他的名士風範,另一方麵因為他的樂善好施。

老父給龐蘊遺留下萬貫家資,他不管什麼人,隻要你找上門向他求助,他都不會讓你空手而歸。天長日久,窮親友們摸清了他的性情,就有心竅靈活者動起了貪念,隔三差五尋找各種借口上門來,或討幾貫現錢,或要幾鬥米糧。

咳,反正他家有的是錢財,也不在乎這仨瓜倆棗的。再說,你不要白不要,你不要他人也會要,與其讓別人要去了,不如自己先弄到手……一位住在鄉下的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就是這樣一個人。這天,他又來了,又說揭不開鍋了。龐蘊說,你一趟又一趟地跑來跑去不容易,這次就多弄一些糧食回去。他說太多了背不動。龐蘊就讓管家借給了他一頭驢,幫著馱回去。

也許是貪心不足,裝的糧食太多了,壓得驢子邁不動腳步,出城不過十裏,這驢死活不走了。遠親隻好暫時卸下馱垛,讓驢休息片刻。他將驢拴在樹上,自己也在樹陰下閉目養神。恍惚間,不知是做夢或是幻覺,那頭驢忽然變成了他一個死去幾年的老表叔。

遠親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將糧食送回了龐府,並說以後再也不來揩油了。遠親走後,龐蘊一家也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並且由此萌生了出塵之誌。第二天,龐蘊一家將金銀財寶、巨萬家產盡數拋入了湘江。他自己上衡山,向石頭大師求道問禪,兒子耕種幾畝薄田,女兒編織笊籬〔1〕,以養生計。

龐蘊之所以一生沒有落發出家,是因為他在離家禪修之前便已經發願,悟道後要回來先度脫自己的家人。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馬祖道一會下曆練了兩年之後,就回到了衡陽家中,向妻子兒女傳授禪旨。

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團欒頭,共說無生話。

龐居士這首偈子,便是他們一家虔誠向佛,一心修禪的真實寫照。龐蘊是一位道眼高明的大宗師,在他的錘鉗鍛煉、敲打之下,家人抽釘拔楔,除沾去縛,一日千裏,禪功大進。

一日,老夫妻倆在室內討論禪悟之事,龐蘊說:"難、難、難,難得就像將十擔芝麻油往樹上攤。"

龐婆說:"易、易、易,連花草樹木都能表現出祖師的禪意。"正在屋簷下編笊籬的女兒靈照笑道:"你們兩位老人家,年紀一大把了,怎麼說出這種小孩子的話來呢?"父母問她是怎樣看待禪修之事的,靈照說:"也不難,也不易,饑來吃飯困來眠。"

龐蘊撫掌大笑,說女兒甚得慧海師兄的禪旨心印。一日,龐蘊與龐婆、兒子一同耕田去了,隻留下靈照看家做飯。天近中午,她正在門口水井邊洗菜,一位草鞋錫杖的雲遊僧風塵仆仆走了過來。靈照不用問也知道,來的是老父最親密無間的禪友、以石破天驚的禪風名震九州的大宗師--丹霞天然。老父經常說起他,所以他的形象早已澆鑄在了靈照的腦海裏。

丹霞天然問她:"龐居士在家嗎?"靈照放下菜籃,收手站立--好不容易見到了活的丹霞禪師,怎能不與他法戰一番?所以,靈照不吭聲,與他鬥上了禪機。丹霞天然當然不知她是何方神聖,就又問道:"居士在嗎?"靈照提起菜籃走回家門。丹霞也隻好離開了。不一會兒,龐蘊他們從田中回來,靈照眉飛色舞地將剛才的事兒敘述了一遍。龐蘊問:"丹霞大師呢?"靈照頗為得意地說:"早走了。他未能領悟我的禪機,不走幹啥?"龐蘊苦苦一笑,歎口氣,搖著頭說:"你呀你,真是紅土塗在牛身上。"靈照一怔,不解地望著老爹。哥哥說:"這還不好理解?老爹一則是說你班門弄斧,自己犯鋒傷手;二來罵你故作玄虛,多此一舉。"可不是嗎?牛本來就是紅色的,身上還沾滿了泥土,你再往它身上塗多少紅土也顯不出來,豈不是多此一舉!第二天,丹霞天然大師又來了。在門口,與一直在等他的龐蘊相遇了。丹霞明明眼看著龐蘊,但嘴裏說的仍是那句話:"居士在嗎?"龐蘊的回答是:"饑不擇食。"丹霞又問:"龐公在嗎?"

"蒼天,蒼天。"龐蘊邊喊邊走回家門。"蒼天,蒼天。"丹霞邊說邊走了。這就是兩位大宗師的相見。丹霞天然千裏迢迢而來,兩個知心朋友就說了這麼幾個字,便別離而去。靈照將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此時,她才知禪海之波瀾壯闊。唐朝元和年間,龐蘊計劃到襄、漢一帶的叢林寺院去遊曆一番。當然,他的主要目標是離襄陽不遠的鄧州丹霞山,因為天然老友在那裏弘傳禪法。多年不見了,都已經年過古稀,再不聚一聚,恐怕就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