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深夜，林紅玉就被送進了後宮。
在一個有黴臭味的耳房裏，林紅玉與另外兩個受罰的小宮女坐在青磚地上過了一夜。
她倆一個叫小紅，另外一個則叫住小翠，都在尙服局裏做事。受罰的原因也很奇怪，金貴妃說她們身上有一股餿味。在皇宮大院，身份就是權力，沒有誰給下人講道理。
次日，陽光明媚。南京的皇宮都是兩百多年前的建築，有的門環上還可以看到沒有擦幹淨的銅鏽。卯時未盡，宮正局裏的女官蘇惠妃就站到了偏院的天井裏，讓一個嬤嬤把小紅、小翠和林紅玉都提出了耳房。
蘇惠妃麵容和善，懲罰宮女的時候總能做到花樣翻新，人稱花狐狸。
看到一眼三個倒黴蛋，蘇惠妃仰起頭打了一個哈欠，開口就說：“李嬤嬤，你把小紅和小翠帶到浣衣局，讓她們去一去身上的黴氣。”
沒有在偏院裏受懲罰，已經是從輕發落了。小紅望了林紅玉一眼，目光裏全是濃濃的謝意。
“你叫什麼名字？”
林紅玉望著院子裏金花繁盛的桂花樹，有些走神。甜美的花香彌漫在院子裏，就像自有洞天。
蘇惠妃看到林紅玉的脖子上有一道刀傷，板著臉冷冰冰地說道：“從今日起，你就在這裏接受李嬤嬤的指導，不得有絲毫的懈怠。否則，家法難容！”
“知道了！”
蘇蕙妃應該是心裏有事，沒有去找林紅玉的岔子。李嬤嬤回到偏院，就開始訓練林紅玉的站姿和步態。
走路要輕緩優雅，步伐大小一致，不能發出聲響。
一天下來，李嬤嬤把林紅玉折騰得筋疲力盡，腰酸腿疼。
“這僅僅是開始，以後會更吃力。”
“我會唱戲！能唱牡丹亭！”
李嬤嬤又看了一眼林紅玉，不動聲色地說：“基本禮儀必須做到不可挑剔，宮裏的規矩也必須爛熟於心。我不點頭，你哪裏也去不了！”
“哦！”
在宮裏，還沒有一個宮女敢這樣給李嬤嬤回話。
絕不是蘇蕙妃與李嬤嬤脾氣好，而是方公公給她們兩人都打了招呼，也做了妥善的安排。
閱女無數的方公公說林紅玉有皇後之相，不可小覷。
日子過得很辛苦，偏院裏的桂花樹依舊開滿了花朵，香得醉人。一天，幾個宮女站在偏園的門口竊竊私語，投來了嫉妒的目光。突然，有人喊了一句：“紅玉，你真是好福氣！”
李嬤嬤剛剛扭頭，幾個宮女都跑了，就像是某種毫無來由的幻覺。
又過了幾天，宮裏打算舉辦一場露天宴會，聽說弘光帝要李君香準備一段西廂記。
林紅玉聽人說過，李君香手裏有一把用自己的鮮血畫出來的桃花扇，抬起頭就想到了一首小詩：“獨起憑欄對曉風，滿溪春水小橋東。始知昨夜紅樓夢，身在桃花萬樹中。”
“瞎想什麼？別以為我會讓你過去！”
“我……我……我隻是想過去給姐姐們端茶送水……”
李嬤嬤把雙眼一豎：“不行！你現在過去，隻會給蕙妃娘娘丟人現眼，枉費了我的一番心血！”
李紅玉也知道李嬤嬤的苦心，先莞爾一笑又撅起了自己的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