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亂世年頭,為了保住曹門後裔的活命,從中原河南,挑著擔兒,長途跋涉了幾個月。曆盡了人間坎坷,品嚐了人間酸甜苦辣的曹鋒,終於在兵荒馬亂的腥風血雨中,領著一家受盡磨難,走進了八百裏秦川秀明的沃野關中,來到了他日思暮盼著的“天下縣,涇三原”這個“白菜心”。

不知是上蒼真的“天不滅曹”,還是神佛真的靈應,保佑曹門。竟然使看盡了人間眉高眼低,受盡了人間恐嚇膽怕的曹鋒,幸得好心人的幫助,終於在涇陽西鄉王村這塊寶地上,覓到了曹家子孫的著落。並經熱心人郭平安介紹,以二百文銀,買下了王村潘家祖孫三代不曾安寧居下的一院簡陋而又破舊的宅房宅地和門前那片五畝薄田,定居了下來。

這天夜裏,曹鋒讓梅英做了幾樣河南口味的家常便菜,備了一壺酒,懇切敬請郭平安。

酒過三巡,曹鋒又給郭平安夾了塊油炸的紅苕說:“平安大哥,小弟聽關中清宇高僧和樹森大哥都說,西鄉王村這塊風水寶地,幾十年來,李、餘、潘、楊等諸多姓族大戶,老居他不住。原因在哪兒?”

郭平安以為,他為曹鋒買了房,置了地。曹門之後心長,請他喝酒。根本不曾想到,曹鋒剛到此地,借著報恩於他的這桌家常便菜,幾盅酒後,驀然間竟提出了這個令人毛骨悚然,而又令他一時不便回答的問題。

曹鋒一見郭平安聽到他的問話後,將剛到嘴邊的酒,又慢慢地放在桌上。又見他愁眉不展那神態,似乎立馬覺得自己也委實地太冒然了。“這是樹森大哥給我說的。也是關中清宇高僧為我提醒的。他們給我說這話是實。而且,是先讓我來看一看,並未讓我探究這塊風水寶地這方麵的秘津啊!”曹鋒想到這裏,先給郭平安酒盅內加了少許酒。接著舉起杯來,說道:“平安大哥,別說俺是個河南漢子。知道嗎?關中這塊皇天厚土神奇啊!要知道,俺一過潼關,走進關中,就成了一條關中地脈哺育出的硬漢一條。小弟覺得,大哥您和永樂候旨頭的仇老前輩,劉豁樹的樹森大哥一樣地熱情待我。你們關中硬漢,心碰著心地把心都掏給了我,大哥您又這般熱情地為小弟辦了這麼大的事,小弟我能不相信你?信任你?平安大哥,別介意好不好?小弟不過隨便問問罷了。”

郭平安聽到這裏,覺得曹鋒拿他勿當外人。並從曹鋒款待他的一舉一動,看得出他確真是曹門一介耿直豪放,而又熟讀史書的高才。那顆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隻見他酒杯一舉,一飲而盡後,放下酒杯時,慢慢地說道:

“曹鋒老弟,不瞞你說。我們陝西,不比你們河南。這地方委實邪啊!尤其是關中。人都說‘南方才子北方將,陝西黃土埋皇上’。這‘南方才子’,咱北方人聽了,心裏老覺得不怎麼舒服大道理哥不說了。就說這陝西黃土埋皇上。知道嘛,沃野關中,地脈厚重。周秦漢唐諸十三都,均在長安定都,以安穩天下。那些一言九鼎的皇上,不埋在關中地脈黃土上,能埋在南方的稻田魚池中?

“關中硬漢,我敢說,大都是些秉性雄闊嘴硬的漢子。對神呀鬼呀的,也大都從來不相信這個東西。但是,也從來不反對別人相信這個東西。人無論高下,均各有其誌。不可霸道,強壓別人。比如神、佛,或者其它聖教的那些信仰,在我們關中硬漢看來,不在於你入了佛門,給佛祖恭一柱高香,念一回‘阿彌陀佛’,就立地成佛了。倘若是這樣,天底下哪能有一個耕田種禾之人?荒戰經年不休,皇上老兒哪兒有他的官兵?能殺咱們這些窮困的村夫野老?

“在我們關中硬漢看來,無論神,還是佛。隻要它的那個主張及其行為,能促進人類各民族的和諧相處,國家的安定團結。那麼,定於一尊的神、佛,當屬人們敬仰和企盼不已的了。所以,我們陝人,尤其是關中硬漢們,他們不在乎進入神佛之門。對神呀佛呀的,燒一爐高香可以。旨在為人極善事,合家保平安。”

曹鋒聽到這兒,方才知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玄奧之處。天下縣,涇三原就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啊!西鄉王村和自己對飲的這位郭平安大哥,就是關中硬漢裏的又一高人。居然對神、佛這個東西,陳述得這樣精深、明快,一時感動,由不得他又斟滿一杯酒,恭送給郭平安。

郭平安接罷酒,頭一仰,酒就入肚。隻見他放下酒杯說道:“曹鋒老弟,不怕我們這些關中硬漢話是那麼地講,可行為起來,卻總是那麼地令人不定。比方說,我們涇陽姚坊裏東,有一個‘難馬村’,人老不知多少輩了,也修了幾回‘馬王廟’,卻總是那麼地養馬不成。後經佛門高僧指點,將其改為‘南馬村’。結果,這麼多年了,槽頭一直興旺。這樣一來,養馬的人,就越來的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