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1 / 2)

光陰似箭,一瞬就到了清中後期。

清道光年間,陝西高陵崇皇墊村陳憲章給陳家祖上留下了兩個兒子。大兒子陳天柱,二兒子陳天璽。二人之中,老大陳天柱是個誠實善良的本份人,是鞍前馬後跟他搬轆轤澆地,吆碌碡碾場的農耕強手。老二陳天璽讀了幾天史書,識文鑽字,比較機靈,也是鋤犁耙耱的行家。隻是小家子氣,小聰明,不大吃沉耐厚。陳憲章臨終前覺得老大陳天柱勤思、勤勞、勤奮、勤儉,做事公開、公正、公平、公斷,便將陳家大院交給了陳天柱掌管。

陳天柱無女,隻有三個光葫蘆。長子陳治國、娶妻惠敏,生了兩男一女;次子陳治安娶妻紫娟,生了一男二女;三子陳治成,娶妻玉秀,肚皮鼓起,行動不便,即將臨產。

陳天璽兒女雙全。兒子陳治順,娶妻翠芹,生了一男二女;女兒陳麗佳、陳麗靜均已嫁給附近比較殷實的人家。

在荒亂世道,陳家大院這個隻有二十八畝薄地的日子是不怎麼如願。十多年過去了,陳天柱勵精圖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為陳家大院置了十畝地,蓋了一院房,可就是日子平平,在地方上占不了上風。盡管陳天柱心裏很不平衡,覺得糊塗的蒼天辜負了他這條關中硬漢,然在兵荒馬亂中,陳家大院在又增添了十口人丁的情況下,人人有房住,個個有活幹,同時,還置了十多畝地,總是能維持一般農家的好日月,令四方鄉鄰同輩羨慕他的治家才幹。

為了在有生之年實現陳憲章臨終時叮囑他振興陳家祖業遺願,勤思勤勞的陳天柱,借著荒亂多變的時勢,在地方上作了一回“以農為本,另創他路”的考察。一連三個月,他利用陰雨農閑時間,走訪了方圓十幾個村莊。當他得知鄰村錢家莊張老五的老大張天泰外出經商,一夜變遷的事實後,便產生了讓弟弟陳天璽外出經商的念頭。

陳天璽從小機靈精算,讀了幾天史書,會說話,人也隨和,是個天生經商的材料。在陳家大院三十幾畝地一年四季緊張繁忙的勞作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模式,早已使陳天璽幹膩了。他知道,十多年來,為了陳家大院的生存和發展,哥哥陳天柱算是把渾身力氣出盡了。倘若不再想別的辦法,調拔家庭經濟運轉,讓十多個青壯勞力死守在這幾十畝貧脊的黃土地上蠻幹,陳家大院的興旺和發展,無論何如是沒有出路的。在陳家大院裏,他覺得唯他識文斷字,能寫會算。他從哥哥陳天柱幾月辛苦的奔波中,早已猜到了為了陳家祖業,善良的哥哥陳天柱非得讓他外出經商不可。他也早就想趁著外出,好好轉上一圈,經一番世故,有所作為回來。一來可以施展自己才能,為陳家上下做一些貢獻,改變陳家大院麵貌;二來也能為哥哥陳天柱分擔一份憂愁,自然也就為接替陳家大院掌櫃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陳天璽日日想,夜夜盼,頭上的抵角都快要急出來了,隻是不見哥哥陳天柱發下話來。

上下五千年,華夏八百裏秦川這塊肥沃的土地上,唯留下“關中愣娃”之說。千百年過去,至今還依舊留下了“陝西愣娃”這個綽號。

關中紫氣造就了這一方的“愣娃,”耿直豪爽的秉性;不愛看人臉色,不生人閑氣,不舔人尻子的骨氣,正大光明,抱打不平碰倒牆連土擔的倔強脾氣。而關中“愣娃”的這個“冷”,在陳天柱這個硬漢身上,則表現得格外的突出。他雖未進過學堂,讀一天詩文,可他用幾十年汗水冷凍成的詩文,早已傳遍了高陵縣:

說世事一片浮華,道人情全都是假。

沒幾個雪中送碳,大都是玩鱉雜耍。

靠親戚吃飯餓死,靠朋友穿衣冷煞。

不如咱奮發向上,免得人眉高眼下。

在陳家大院,陳天柱的一句話,如同皇上一道聖旨。要陳天璽外出經商,隻要嘴皮一張就行,陳天璽哪有不聽之理?況且陳天璽早已有了這方麵的思想準備,把不得哥哥陳天柱早些給話。這不是陳天柱多心,擔心,怕弟弟陳天璽不聽他指拔,不給他麵子,或弟弟以此提出什麼條件為難牛擺他的問題,而是陳天柱這個關中硬漢獨具的“冷”的思維定勢,決定著他的行為規範,在陳家大家裏,凡事先從自己身上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