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以勢壓人(1 / 3)

徐勝利吹著口哨叉著眼,仰望天空,任由那名兵卒捂著腫起半邊的臉,疑惑的猜疑他是何方神聖。

天空瓦藍瓦藍的,一行大雁飛過,一會組成個人字,一會組成個一字。徐勝利不知道它們從哪裏來,又要往哪裏去,突然之間很想家。不是想那個在‘長安’城中,混在商賈堆裏,屋裏還有個來路不明異常妖豔女子的家,而是在‘雲中’郡那個破破爛爛的家。

想了一會,也就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徐勝利往院子裏望了一眼。前去通報的兵卒沒有回來,迎接他的人也不見蹤影,要麼是親王府實在太大,要麼是那張文書沒有受到駱醜的重視。徐勝利決定在心裏默數一百個數,數到一百那人若還是沒來,他便闖進去,無論如何,今天非見到駱醜不可。

“一……”徐勝利往院子裏瞟了一眼,“二……”徐勝利又往院子裏瞟了一眼,每數一個數便往院子裏瞟上一眼,數到五十九,那個前去通報的兵卒拖著槍,滿臉通紅的趕了過來。數到六十二,廊簷轉過一個人來,提著褲角,麵現急色的也朝門口趕來。

徐勝利打量了一眼,便知道來的這人不是駱醜的親隨便是駱府的管家,雖然他的穿著也算講究,一副人五人六的樣子,可是他少了一種氣勢,一種自然而然,看不到摸不著卻能感覺出來的貴族氣勢。

來的不是駱醜本人,徐勝利還有一個理由。他送去的文書上雖說赫然寫著中原王的字樣,可那畢竟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無兵無權的,駱醜不會放在眼裏。就算放在了眼裏,而且給足麵子親自來迎,也不會著急成這副模樣,一定會慢騰騰,一步三頓的擺足了親王的架子,從容而來。

“不知‘淮南使’駕到,有失遠迎,見諒!”那人拱了拱手,道:“親王正在更衣,裏邊請!”

閩南會說漢語的實在太少,據徐勝利琢磨,此時漢語在閩南的地位應該就跟多年之後法語在英國的地位類同,隻有貴族才在一起顯擺,普通人根本不會使用。所以,見到那人會講漢語,徐勝利略略有些心安,最少一會不至於因為語言的障礙而導致無法溝通。心安之外,徐勝利還有一點初見駱餘善時那種終於見到親人了的感覺,不由的又想起了男扮女裝的駱餘善。

“請!”徐勝利拱了拱手,抬腿邁入駱府內,在那人的指領下往前走,閑問道:“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小的隻是駱府的管家,不敢受‘大人’這個稱呼,真是折煞小的了,徐大人請!”

“宰相門房七品官嗎?何況你是親王的總管,比之宰相更高了一級!”

徐勝利沒有注意到,自己無意間又提到了一個在大漢中根本不可能有的‘幾品官’。不過,那個總管也沒留意,或許以為是大漢或者‘淮南’的特有官職,自己沒有聽過,反正是個官就是了。謙虛了兩句:“哪裏,哪裏!”又問道:“不知‘淮南’使來‘閩越’所為何事?是不是‘淮南’王又有大事吩咐,為何不直接前去見我家大王,卻先來見親王!”

“你怎知我沒去見你家大王?”

“我家親王剛從大王那裏回來,並未風聞有‘淮南’使到訪的事,因此小的猜測您是一到王城,直奔我家親王而來!”

“聰明!”徐勝利誇讚了一句,又冷冷道:“可人太過聰明了也不見得是一件什麼好事,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反而更危險。”

那名總管不再說話,隻在前邊領著走。徐勝利也不再說話,朝兩邊看了看,打量了一下駱府的格局,穿過一進院落,來到第二進院落,果邊種著一棵結滿果實的無花果樹,果實多已成熟,累累掛在枝頭。

“老爺,人請來了!”總管把兩手疊放在腹前,站在正房堂前,恭恭敬敬的道。

“快請進來!”

堂屋的門是關著的,總管把門推開,駱醜正襟危坐在一張無靠背的小圓椅上,中間放了個上下大中間窄,宛如少女柳腰的小圓桌,桌子上擺放四個小碟,裏邊放了點閩越特產的幹果,中間還擺了個茶壺,配了兩個茶杯。小圓桌的另一邊,還有一張小圓椅,看來是專門給徐勝利準備的。

徐勝利上前拱了拱手,也不等對方相讓,自顧自的在圓椅上坐下。

“徐兄弟年紀青青,竟能得到‘淮南’王的賞識,被冊封為中原六郡的大王!真是海水不可鬥量,朽木不可雕也!”

看來這個駱醜的漢語程度著實有限,竟誇人朽木不可雕也,世上哪有這種誇法!徐勝利見對方說話說的結結巴巴,知道對方是初學漢語,無意中犯了個錯誤,這就好比是一個外國人初學漢語,國人若跟他較真那不犯傻嗎,當然不能跟對方一般見識。不僅不跟對方一般見識,忍不住還想抿嘴一笑,誇讚一下對方漢語說的真好。不過,他強忍住了,哪怕肚子痛也得忍住。他來是逼駱醜,所以不能笑,不僅不能笑,而且要裝作很生氣的樣子,給他一種壓力。

駱醜把文書遞還給徐勝利,接著拿起茶壺給徐勝利倒茶,倒了七分滿,又往自己的杯裏倒,這時看到徐勝利接過文書,直接扔到旁邊正在煮水的小炭爐裏。這個舉動太過出乎意料,也太詭異,以至於駱醜瞧著絹布在炭爐裏卷起火舌,漂亮的猶如一隻起舞的蝴蝶,竟瞧得癡了起來。沒有意識到自己杯裏的水已經滿了,不僅滿了而且溢了出來,不僅溢了出來而且順著圓桌流動,全都落在他的大腿上。

直到總管連叫兩聲:‘老爺!’,又見總管指了指自己的褲子,他才感覺到滾燙的水淋得大腿根炙痛,如針紮一般,從小圓凳上一躍而起,有如一隻大馬猴,上躥下跳幾下,雙手抖著那塊濕處,倒抽著著冷氣,告了個退,進內屋換衣服去了。

總管跟著進了內屋,幫駱醜褪去褲子,見大腿根一片赤紅,當時眼圈就是一濕,跪下身對著那片紅輕輕的吹了起來。耳聽駱醜嘴裏哼哼嘰嘰,哼哼嘰嘰,抬頭又見駱醜把眉頭擰成一塊,還以為駱醜因痛而皺眉,吹的更輕起來。

駱醜皺眉不然不是因為大腿根被燙傷,雖然那一片紅的地方如針紮般,疼得他是心驚肉跳,可他不為這個而皺眉。駱醜皺眉是因為不清楚徐勝利燒文書的舉動,那可是‘淮南’王親筆寫的文書,這樣的寶貝丟到炭爐裏燒了,實在有些可惜。那麼,徐勝利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是不是在暗示著什麼?

腦子轉了幾個圈,炙疼加上想不明白徐勝利燒文書的喻意,駱醜的腦門一揪一揪的疼,挑了條褲子穿上,推開內門走進堂屋,一眼看到徐勝利正安然坐在那裏吃著幹果,於是幹笑兩聲,在圓椅上坐下,道:“剛剛失禮了,冒冒失失的待慢了徐大人,老哥哥給你賠不是了!”

徐勝利緊鎖眉頭,嚼著幹果不說話。

“老哥哥有個問題想不明白,兄弟為什麼把‘淮南’王的文書給燒了?”

駱醜又道,徐勝利還是不說話,緊鎖眉頭。

“那可是一件寶貝!有了這個文書,兄弟將來就能成為擁有六個郡的王!”駱醜道。

“我想給你講個故事!”徐勝利已把麵前那個碟子裏的幹果吃得差不多,將那個碟子摞在其它碟子的下邊,從懷裏掏出一塊金錠,放在小圓桌上,道:“這東西,算不算是個寶貝?”

一粒金錠,瞧其大小不過兩重,在駱醜眼裏哪算是個寶貝?他搖了搖頭,道:“不算?”

“哦,我忘了,駱大人當慣了親王,一粒金錠當然不算是個寶貝!那邊,”徐勝利指了指外邊的大院子,道:“院子裏有一座金山,屋子裏放著一張大餅,你一出屋子就能得到金山,可再也回不到屋子,你是要呆在屋子裏還是出去要那座金山?”

“當然是出去得到那個金山!”駱醜嗬嗬而笑,覺得徐勝利問的這個問題很白癡,很可笑,是人都會選擇那座金山。

“外邊除了金山,什麼也沒有,既沒有吃的,也沒喝的,你也要那金山?你要那金山幹嗎!還是留在屋裏好,最少裏邊還有張大餅,餓的時候可以填填肚子,不至於留在外邊餓死?”

駱醜似乎覺得徐勝利的話裏充滿了玄機,而自己也領悟道一點什麼,那種感覺很怪,就好像黑暗中亮光閃了一下,想抓住接著又是一片黑暗,腦子裏反而更糊塗了。他不明白徐勝利到底想表達什麼,便抬頭去看總管,總管也是一臉的迷茫,兩個人麵麵相覷,互相搖了搖頭。

“我再給你講個故事?”徐勝利又道:“有一個強盜,正餓著肚子,突然聞到一個豪門大院裏傳來陣陣餅香,於是想進去搶張餅吃。可是他轉念又一想,不行。這個大院裏,可能有許多護院的,自己一個人進去搶不到餅反而會被打出來,得找幾個幫手的。正在躊躇間,對麵過來兩個傻子,肚子也餓著呢,他便在地上畫了張大餅,指著地上的大餅說咱們三個衝進去,搶了大餅過來,搶過來之後,把這張大餅這樣這樣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