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醜把家裏所有的房間都想了一遍,也沒想出來哪間屋子夠格接待可決定他前途命運的徐勝利,最後幹脆也不想了,直接把自己的房間給騰了出來。奴仆們在旁邊收拾,他旁推側敲,隱晦的詢問用不用找個美人陪陪,並已打算必要時將自己最寵愛的美姬送上.可是徐勝利總在那裏跟裝聾作啞,故意把話題扯開。等到被褥更換一新,駱醜矢誌不渝再要問時,徐勝利已躺在吱吱嘎嘎響聽竹編床上打起鼾,呈一個‘大’字形,推了兩下也推不醒,也隻好作罷,心中唸叨究竟這個徐大人是不好色呢還是太累了,退出屋子輕輕關上了門。
走在往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大街上,駱醜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好像不是走在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街上而是走在自己家裏後園小徑上一般,兩邊的風情異樣迷人,心中有股說不出的舒坦,就連拐角買竹藍的醜婆,此時也成了絕世大美女。
他的身後跟著十來個人,十來個精挑細選,忠心耿耿的家將。每走幾十步,駱醜就會停下腳步,叫一個家將上前,附耳低語一聲,那名家將點點頭,領了令,自去。當走到‘香流人間’茶樓,駱醜身後已是一個人也沒有,獨自邁入了茶樓。
如果問,‘閩越’王城,一千兩百餘間茶寮、飯館、酒店、茶館、酒家、茶樓等,隻要是與吃喝玩樂有關的場所,哪家生意最好,肯定是‘香流人間’。
首先,‘香流人間’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殐,緊挨著‘閩越’王宮,那些外縣的官員入城參拜‘閩越’王,首先會考慮到這間茶樓歇腳。其次,‘香流人間’雖叫茶樓,裏邊可不僅僅賣茶,酒水飯菜,客房雅舍一應俱全。第三:茶樓格局龐大,裝飾奢華,服務周到,態度客氣。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茶樓是‘閩越’王的弟弟駱醜開的,不說前邊的三點好處,單說最後一點,你不來這裏吃飯住宿豈不是不給駱醜麵子,你不給駱醜麵子天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除非這家茶樓已經客滿,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隻能另尋別家。
選擇‘香流人間’茶樓來密謀刺殺駱郢這件大事,駱醜是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終才做出這個決定。
關於密謀的地點有兩個地方可供選擇,一個是駱醜的家裏,另一個是‘香流人間’。在駱醜的家裏密謀好不好,當然好,那裏離王宮很遠,一個在城北一個在城南,隔了那麼遠給人一種似乎很安全的錯覺。可,這裏邊有個難處,自從駱郢做了大王,駱醜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從未在家中宴過客,以表明不拉幫結派,不與王廷對抗的態度。突突的,忽然之間,要在家裏請客吃飯,而且請的全是達官貴人,吃完了飯又關在一間小屋了裏嘀嘀咕咕個沒完沒了,家裏人多眼雜,保不準裏邊混有‘閩越’王的奸細,再去王宮通風報信,那計劃不就敗露了?就算不敗露,駱郢也會起了疑心,加強王宮的戒備,刺殺駱郢的難度無形中就增大多倍。
而在‘香流人間’則不同,大臣們常常在這裏喝酒聚會,唱歌聽曲,投壺擲箭,狎妓取樂。有時候,駱醜也會來這裏走走,碰到那些同朝為官的大臣,大家坐下來喝壺酒,聽個曲兒,談笑一番,也是常有的事。當然,這裏的人更多,眼更雜,可這間茶樓是他開的,茶樓的掌櫃是他的親信,哪間屋子清靜,什麼人是什麼來路,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可比家裏安全多了,也不容易讓人懷疑。
當然,這裏還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壞外,就是離王宮太近,讓人心裏忍不住會產生一種緊張,害怕這邊說著話,那邊王宮深處的駱郢就能聽到。但,什麼事都得分開兩頭看,一件似乎很壞的事,往往又是一件好事。商議決定下來了,出了茶樓走兩步就到了王宮,省得路途漫長,中間又生出一個別的變故來。
何況,離王宮太近就很危險這隻是人特有的固執念頭,其實隻要保密性做的好離得近離得遠一個樣。而且,駱醜最近還有一個特別有趣的發現,每當夜裏,點上蠟燭之後,屋子裏最黑的地方往往是燈下邊,如此說來‘香流人間’反而是個最安全的地方。
駱醜從家裏出來時還沒想好這事該和誰商議,所以每想起一個人來便停下腳步,讓人去叫。本來,他也沒有想過要叫這麼多人來,隻想找四五個值得信賴的武將便罷,不過路走得多了腦子突然開竅,駱郢反正要殺的,商量不商量也無所謂,何不把重要的人物全部叫來,管他值得信賴不值得信賴,也好借此機會看誰跟自己站在一邊,誰又反對自己,正好借此機會除去。於是乎,人越叫越多,最後竟達十三人之多。這裏邊既有武將,也有文臣,既有宗族的族長,也有勢力大的王族,反正能在閩越呼風喚語的,說話有點份量的全都叫來了。
才踏入‘香流人間’,掌櫃的已經迎了上來,行了個大禮,道:“老爺今天怎麼有了興致來這裏逛逛?”
天且不黑,茶館裏也沒什麼客人,有幾個遺老正聚在一起喝茶,見駱醜來了,紛紛起身行了個禮問了個好,又坐下喝起了茶。
“今日閑來無事,過來盤盤帳!”駱醜漫不經心的道,聲音不低不高,正好能讓那幾個遺老口聽到。掌櫃一愣,不知這話是什麼意思,今日才是月初一號,按規矩帳是每月盤一次,而且是他親自去駱府盤的,怎麼昨天剛盤過今天又來盤?心想駱醜這話中一定有話,打了個揖,順著駱醜話的意思,笑道:“小的給老爺找個雅間,再讓壺好茶,請老爺慢慢的盤!”說完,前邊帶著路,就把駱醜往後院引。
出了大堂來到院中,隻有一個打雜的在院裏掃著落葉,駱醜壓低了嗓子,道:“找間安全點的,老爺今天我請客,請的都是些貴客,不想讓別人知曉,你明白我的意思?”
掌櫃的一日閱人無數,見駱醜說話時眉角一直往上挑,眼裏隱藏著殺氣,話語中又透露出謹慎,估摸著有大事發生,頓時緊張嚴肅起來,點了點頭!穿過一座院落,又穿過一座院落,又穿過一座院落,領著駱醜來到後花園。後花園裏圍著牆種了一溜樹,高大挺拔幾乎挨著天邊。樹前栽著花草,此時有些花開得正好,飄出淡淡幽香。花園的中間有座不大不小大約四十丈見方的小湖,湖中央有座假山,山上邊蓋著一座兩層的閣樓。
往假山去的地方,有條蓮花石小道,順著小道上了假山,啟門進入閣樓。第一層駱醜根本沒有停留的意思,直奔二樓而去。登高望遠,花園的角角落落盡收眼底,有什麼人來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這裏吧,一會貴客們來了,悄悄的引到這裏來,別惹起他人的懷疑。”駱醜把窗戶關緊,回頭見閣樓的二層放著兩張桌子,一張頂多坐八個人,又道:“將兩張桌子拚起來,爺今天請十三位貴客。”
“是!”掌管知道駱醜今天請的客有門道,知情的人越少越好,親自幹起本屬小二幹的粗活,動手把兩桌桌子拚了起來。拚好,又把十四張椅子均勻的擺放,分出主客來,抬頭用袖子輕拭一下額頭的汗水,問道:“敢問爺今天請的是什麼客人?”
“一會,你自然知道!”駱醜說完,低下頭開始思考一會該如何控製住場麵。
“那上什麼菜?”掌櫃的又問道。
“自己看著辦!”駱醜惱怒掌櫃打斷他的思路,聲音透露出嚴厲。
“是,是,小的明白!”掌櫃倒退著出了屋,一邊下樓一邊抬手虛扇自己,心中暗暗罵道:“你說你啊,太他媽笨了,怎能問出那樣的問題?親王請客自然得上最好的飯菜,這樣的問題還需問?”罵完,又想:“究竟請的是何方神聖,我又不是神仙,這飯館裏人來人往的,怎麼可能分出哪個是親王請的客人?”
心中犯著糊塗,掌櫃的穿過一座院落,又穿過一座院落,又穿過一座院落,來到‘得流人間’大堂,拐間櫃台後坐下,撐著腦袋仍是想不明白如何分辯哪個是親王要請的貴客,正發著愣,眼前人影一晃,走進兩個人來,一個耄耋老頭,一個精壯少年。耄耋老頭掌櫃的認得,是駱家宗主,今看高壽已經八十六了,名叫駱嶗。這可是個稀客,慌忙從櫃台後邊迎了出來,滿麵春風的道:“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好久沒來了,就來這轉轉!老嘍,老嘍,也不知還能再來幾次!”駱嶗人老卻有精神,中氣頗足。
“人都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駱老爺過了七十三這道坎,又過了八十四這道坎,且活首呢,最少能活一百歲。”掌櫃的溜著須拍著馬。
“借你吉言,活到一百歲,我就在你這店裏擺上流水宴,甭管他乞丐花子,還是平頭百姓,隻要來隻管吃,吃他個十天十夜。”
兩個人站在那裏就聊起了閑天,旁邊那精壯少年舉手輕輕一咳,掌櫃的才去看這少年。突然覺得這少年有些麵熟,仔細一想在駱府裏見過,心中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分辯哪個是要請的客人。不敢再站在那裏扯閑篇,領著就往後院走,邊走邊大聲吆喝著:“貴客一位,甲字第一號房,小二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