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遷喘了一口氣,接著又道:“就算漢兵不再往‘仙霞’關增兵,‘南越’又豈會不報我們打他之仇!‘仙霞’關的漢兵虎視眈眈,牽扯我們太多的兵力,隻需派出十萬兵馬,那就會讓我們受不了。現在情況不是大漢處於腹背受敵之勢,而是我們處於兩麵夾攻之勢,隨時都有亡國的可能!”
“趙將軍不提南越之事我倒把一件事給忘了!”駱醜拍了拍額頭,好像剛想起來一樣,道:“今天下了早朝,回到家中,發現有個‘南越’派來的使者正在等我。態度傲慢的跟我說了一件事情,讓我一怒之下將他殺了!”
“他跟親王說了件什麼事情,竟讓親王生那麼大的氣?”王莊道。
“不說了,都是一些無稽之談,說出來也沒什麼意思!”駱醜越是這樣說,別人越是想知道,王莊又道:“究竟說了什麼事,若真是無稽之談,大家也好樂上一樂!”
“既然王丞相想知道,那我就當個笑話講給大家聽聽!”駱醜清了清嗓子,道:“那名使者說,漢人派了七萬人馬,順著‘藏柯’江一路東下,到了一個叫什麼‘夜郎’的國家。‘夜郎’國王對漢兵態度傲慢,竟問出‘夜郎與漢孰大’的話來,帶兵的將領一怒之下殺了‘夜郎’國王,收編‘夜郎’軍隊,得兵三十萬,又加本來的七萬人馬,一共三十七萬人馬已浩浩蕩蕩開入‘南越’國。你們說,這不是無稽之談是什麼?世上哪有什麼‘夜郎’國,又哪有什麼‘藏柯’江。漢人正在剿‘淮南’王劉安呢,又怎麼可能分出七萬人馬由水路去援‘南越’?”
駱醜說這是一個笑話,可在座的人誰也沒笑,並且有七成往上相信被駱醜‘殺’了的使者講的是實話。世上有沒有‘夜郎’這個國家沒人知道,但‘閩越’與‘南越’相鄰,有許多人是去過‘南越’的,尤其是趙佗沒死前,年年向‘南越’納貢時,在坐的一半官員都去過‘南越’,知道‘南越’有這麼一條江。這一下,人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大家隻是在閣樓裏說話,一桌的好飯菜沒人動上一筷,倒便宜了那幾隻蒼蠅,不斷在滿桌的菜上變換身影。知道了‘閩越’現在所遭受到的處境,在座的人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出一聲,屋子突然沉靜下來,氣氛也緊張起來,蒼蠅的嗡嗡聲在寂靜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刺耳。
駱醜盯著一隻蒼蠅,看著它從這道菜上落到那道菜上,在從那道菜上落到另一道菜上,幾乎每道菜上都落了一遍後,打破寂靜道:“今天,我請大家來吃這頓飯,就是想商量出一個辦法來,看看如何麵對現在的困局,明日早朝之時好向大王建議!”
“打是打不過的,就算僥幸戰勝一場,漢人的援兵會源源不斷的過來,而我們的土兵死一個則少一個,直到最終亡國!”趙遷道。
“那……就跟大漢求和吧!”有個王親開口道。
“求和,談何容易!”王莊道:“我當年在‘會稽’為書吏,因為一點小事被縣令栽髒陷害,沒辦法逃到了‘閩越’這事大家都知道。曾經是個漢人,漢人的腦子如何想問題我是再清楚不過,他們都是好麵子的人,我們打‘南越’而不呈報,讓天子來決定能打不能打,這會使大漢覺得很丟麵子。如果不給一個交待,隻怕不會收兵。”
“不就要個交待嗎?與‘淮南’勾結是我的主意,攻打‘南越’也是我的主意,一刀把我殺了,再把我的腦袋送給漢人,這算不算是一個交待?”駱醜站起身,大義凜然的道。
“算是一個交待,可……”王莊欲言又止,終於把嘴巴閉了起來。
“可什麼,你倒是說啊!”駱醜追問了一句,王莊把嘴閉的更嚴。
“他的意思是!”一直眯著眼,好像一塊呆木頭,沒有說一句話的駱嶗突然道:“你的份量不夠重!”
“我的份量不夠重?我是‘閩越’的親王,掌管全國的兵馬,我的份量都不夠重,誰的份量才夠重!”
麵對駱醜的質詢,誰也不敢說話,最後還是駱嶗道:“唉!為了‘閩越’的百姓,看來隻能殺掉大王,向大漢賠罪,希望可以苟和吧!”
“殺大王?我哥哥?不行,絕對不行!”駱醜堅定的把腦袋搖了搖,道:“這是弑君!”
“駱親王,為了‘閩越’的百姓,也隻有這樣了!”七八個王親以及大臣,七嘴八舌的道。
“什麼為了‘閩越’的百姓,我看你們都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吧!”駱醜看著那些說話的人,冷冷的道。
“不管為了百姓,還是為了我們自己,死一個人總比全國的人都死了強吧!”有個王親道:“再說,等王城破了,大王不還是一個死字!早死幾日與遲死幾日,又有什麼區別?”
“你……”駱醜指著那個王親,半晌無語,過了一會頹然坐了下去,道:“殺了大王,我的親哥哥,向大漢道歉。大漢接受,倒也罷了,若不接受呢?”
“殺了還有一絲希望,不殺一點希望也沒有。若大漢不願接受,那隻能打了,打不過時大家坐船逃到海上便是!當年,我們的先人,不也是這樣幹的嗎?”另一個王親道。
“看來也隻能這樣了!”駱醜痛苦的搖了搖頭,道。
“也隻能這樣了!”在座的都痛苦的把頭搖了搖,唯有駱嶗又像一塊呆木頭一樣入了定,一言不發。
“幺叔,你是家長,你說呢?”駱醜問道。
“哦,人老了,精神頭就不好,老想犯磕睡。既然是駱郢犯下的罪過,那就這麼辦吧!”駱嶗道。
“可,這事讓誰去辦呢?”駱醜提出一個新的問題。
“依我之見,這事得由駱親王來辦!”王莊道。
“我?”駱醜詫異的問了一句,連連擺手道:“本來我就反對弑君,又怎能親自去殺自己的哥哥,不行不行絕對不行,王丞相在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王莊道:“我有三個駱親王必去的理由。其一:‘仙霞’關的漢兵虎視眈眈,‘南越’的兵馬又說到便到,這事宜早不宜遲,最好能在今天晚上對手!”
“今天晚上動手?簡直是開玩笑,宮門已閉,大王已經安寢,怎麼動手?”駱醜道。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駱親王必須得去的第一個理由。”王莊道:“我們在此密謀,人數太多,難保明天沒有人偷偷向大王泄密,今天晚上必需動手,確保不會生變。而在坐的諸位,能在三更半夜出入王宮的,唯駱親王一人耳。”
“王丞相說的有理!”諸人紛紛點頭,除了再次入定的駱嶗。
“第二:大王的疑心非常重,其他的人就算進去,大王肯定戒備,唯有駱親王去能夠接近大王,殺其一個毫無防備!”王莊道。
“王丞相說的有理!”諸人又都把頭點了點。
“第三:駱親王是大王的親弟弟,隻有駱親王動手,才能讓大漢相信攻打南越或者勾結‘淮南’是大王的一意孤行,與其他人無關!”王莊道。
“這……”駱醜遲疑了一下,王莊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轉頭對駱嶗道:“幺叔,你是宗長,你說了算。”
“唉!”駱嶗閉著的眼半張起來,道:“為了‘閩越’的百姓,隻能為難你了,左手斬右手,何其忍也!”
“好!我去,為了‘閩越’的百姓!”駱醜把頭點了點,道:“不過我有兩個條件。其一:王丞相的話提醒了我,為了防止泄密,在刺殺成功之前,所有的人都得留在這間屋內不許出去。其二:我需要一個助手,用‘仙霞’關局勢有變的借口入宮,所以趙遷得跟我走。你們可有意見?”
千難萬難的,駱醜總算答應了行刺駱郢這碼子事,莫說隻是兩個條件,就是二十個條件也得答應,何況這兩個條件也沒什麼,合情合理,眾人紛紛點了點頭,隻有駱嶗沒有點頭,瞧了駱醜一眼,嘴角掛出一道耐人尋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