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是乖巧的。
她的嘴很甜,麵對李廣與灌強,一口一個李爺爺叫著,一口一個灌爺爺叫著,把兩個老頭子哄的捋著胡子大笑。到了最後,竟爭著搶著要收趙燕為幹孫女,為這事兩個老家夥還差點翻了臉,直到趙燕既當李廣的幹孫女又當灌強的幹孫女這事才算罷了。
除了嘴甜之外她還很重義氣,時時不忘把劉一手擅自從‘夜郎’離開的事往自己身上攬。開始的時候說,是劉一手去‘南越’找得她,越往後說越離譜,成了她去‘夜郎’找的劉一手,而且劉一手還不願走,給她生來硬拽的拽回了大漢。感動得劉一手看趙燕的眼神怪怪的,徐勝利相信,如果旁邊沒有他們這些‘外人’的話,劉一手一定會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指天發誓,這一輩子都要對趙燕忠心耿耿。
除了嘴甜、義氣之外,趙燕還不端架子,手勤腳勤顯得很隨和。本該是那個年青仆人幹的活計,她爭著搶著幹。年青仆人哪能當著李廣的麵把趙燕當個丫環使喚,也是爭著搶著的幹,最後兩人誰也爭不過誰,於是便一同幹著活計。
趙燕是豪邁的。
也許在異族生活的時間太久,雖有著漢人的血統,但不像生活在中原漢人大戶人家的女兒那樣,弱不經風,楚楚可人,笑不露齒,行不露趾。一到南山,上了馬,那就跟個征戰沙場多年的將領一般,左衝右突,一會的功夫就打了兩頭獐子,兩隻兔子,三隻野雞。
一共七隻野味,全是趙燕打的。李廣沒有出手,灌強也沒出手,兩個人騎著馬靠得很緊,一邊觀看趙燕的表演,一邊竊竊私語。徐勝利想這兩個老家夥一定在醞釀著一個‘陰謀’,可是究竟是什麼樣的陰謀他卻無從得知。因為隻要他一靠近,兩個老家夥便不再說話,一臉的嚴肅。
劉一手也沒有出手,時常出現在趙燕的左右,或者幫趙燕趕攆獵物,或者警戒周圍情況,以防有猛獸出手。
徐勝利手癢癢,十分的想出手,好在灌強麵前展現一下射箭的技藝。可,李廣沒有出手,灌強沒有出手,劉一手也沒出手,自己出手了有與一個丫頭片子爭風頭的嫌疑,也就沒有出手。不過,他也沒閑著,就像當年保護劉徹狩獵那樣保護著趙燕狩獵,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小心戒備,方圓五裏之地稍有些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那雙鷹隼一般的眼睛。
打了七隻野味,太陽也就偏西了,眾人來到一處風景絕佳之地。
說這是一片風景絕佳之地,並非空言。這裏有一片小樹林,正好能擋住火辣辣的太陽,陽光穿透枝葉縫隙灑在地上,光影斑駁,十分的浪漫。這裏有一片草地,野花綻開出小小的花朵,蝴蝶翻飛,蜻蜓遊戈,偶爾有隻小鹿從草叢中探出頭來,警惕的觀察一下四處的動靜,十分的浪漫。這裏有一條孱孱流動的小溪,溪水碰撞卵石翻出朵朵碎浪,發出美妙悅耳的聲音,就像司馬相如在彈琴,十分的浪漫。
如果隻有一男一女,行走在光影斑駁的林中,奔跑於野花綻放的草地,嬉戲於孱孱流動的溪旁,這份浪漫將會加十倍。此時,五個大男人,有四個是大大的燈泡就少了幾分浪漫,多了幾分尷尬,值得安慰的是多了一分溫馨和睦。
趙燕蹲在溪旁,勇敢的看著年青仆人宰殺兩頭獐子,兩隻兔子,三隻野雞時,李廣與徐勝利行走於光影斑駁的林中。走著走著,李廣問道:“徐兄弟,據我所知,你還沒有成家呢吧?”
徐勝利點了點頭,兩人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李廣又問:“徐兄弟,古人都說成家立業,可見成了家才能立業,我給你介紹門親事如何?”
徐勝利頓了一下,心中疑慮,點了點頭,兩人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李廣又道:“你看我那孫女,要長像有長像,要身份有身份,要武藝有武藝,要賢淑有賢淑。這樣的女子,天下少有,我老李要是再年青幾十歲,非把她娶回家當媳婦不可。你小子,你小子有福氣啊,現在便宜你了,這麼好的女人要早早的娶回家,掖著藏著,千萬別讓她跑了,跑了就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了……”
李廣眉飛色舞的說著,一邊說一邊往前走,走著走著發現自己身邊沒人,回頭一看徐勝利正在身後二十多步遠的地方瞠目結舌,一動不動,怪道:“徐兄弟,在那發什麼愣呢,是不是高興的傻了,過來,過來……”
趙燕與年青的仆人一起把剝了皮,拔了毛的獐子,兔子,野雞丟在溪水裏洗的時候,徐勝利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擺脫李廣,卻又被灌強拉著步行於草地上。灌強看著徐勝利嗬嗬而笑,笑得徐勝利莫明其妙,後脊梁骨隻發涼,半晌後聽到對方說了一句:“不錯,不錯,真是郎才女貌!”
這下,徐勝利有些明白打獵時李廣與灌強嘀咕的是什麼事了,怪不得他一靠近兩人便閉了嘴,原來是密謀著跟他說媒呢。他不是不喜歡趙燕,也不是劉徹曾經說過一句將來要把妹妹嫁給他的話,因此對別的女人沒有非份之想,而是覺得男歡女愛是兩個人之間的事,用不著不相幹的人瞎攙和,裝著傻道:“灌大人說的話好深奧,屬下有些不懂。”
“什麼不懂,我是說……”灌強停了一下,眼珠子一轉,朝正把剁成一塊塊的獐子肉,兔子肉,野雞肉往鍋裏丟,火上架的趙燕呶了呶嘴,笑道:“徐老弟,你說我那幹孫女長相如何?”
“還行吧!”徐勝利道。
“什麼叫還行吧?”灌強有些不樂意了,道:“你瞧她那頭發,烏黑發亮,順溜的跟一道黑色的瀑布,就跟我死去的老婆一樣。你再瞧她那眉毛,柳葉細眉,也跟我死去的老婆一樣。你再看她的明眸,翹鼻,小嘴,皓齒,還有那一顰一笑,都跟我死去的老婆一樣。簡直是天女下凡,世上能美過她的人還沒出生呢?你說,是不是!”
“是,是!”徐勝利點著頭。突然發現自己這次出來狩獵很明顯是個錯誤,這哪是狩獵啊,簡直是明目張膽的給他保媒說合的。怪就怪在,他一直與李廣、灌強在一起,並沒見趙燕央求兩個人什麼,這兩個人怎麼的就撮合起他們兩個了。還有,灌強老拿趙燕跟他死去的老婆比,這也讓他有種怪怪的感覺。
“容貌是爹媽給的,長得好長得賴那是天生的,是沒有辦法的事,重要的是我那幹孫女不僅長得好,人品也是首屈一指的!”灌強豎起大拇哥。離得近的有隻小鹿,看到近前不急不慢的走來兩人,根據地猶豫著不知該進該退,猛的見灌強抬起頭,嚇得四肢亂舞,一陣風溜了。
“你看她,也算是公主吧!雖說那是蠻夷國的公主,但總也是個公主,肯定從小就嬌生慣養!”灌強接著誇讚,道:“有一種女子我見得太多了,別說是個公主了,就是有兩個臭錢的人家,嬌生慣養長大後的女兒一個比一個叼蠻無禮,對下人非打即罵。你再看看她,不僅沒有一點看不起那個仆人的意思,而且親自動手為我們做飯。古人雲:入得庭堂,下得廚房。形容的不就是這樣的女子嗎?徐兄弟,隻要你點個頭,老夫親自給你們當這個證婚人,如何?”
“灌大人的心意小的領了,可小的年紀還青,婚嫁這種事,想等過兩年再說!”徐勝利推辭著,機械的拽扯著手能夠到的野草,一會的功夫手已被草汁染成了綠色。
“你也不年青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孩子都一歲多了!老夫是過來人,告訴你一個道理,這好東西啊,不能等,等著等著就成人家了。所謂先下手為強,打仗是這麼一個理,娶媳婦也是這麼一個理,等來等去一場空啊。”灌強繼續道。
遠處飄來一陣陣肉香,徐勝利抽了抽鼻子,笑道:“灌大人講得有理,小的回去之會一定細細體會。現在,馬上要開飯了,你看能不能容小的去洗把手,至於婚嫁改日再談!”
灌強垂目看了一眼徐勝利已成綠色的手,道:“好,去吧,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派人來灌家村通知我,怎麼的我也算是娘家人不是?”
徐勝利‘逃’到了小溪邊,蹲在溪旁洗起了手。他不願用‘逃’這個字,可一想起自己當時的窘態,明明就是個‘逃’嗎!洗了手,蹲在溪邊的徐勝利並沒有馬上起來,聽著孱孱流動的溪水發出動人的響聲,雙目空空的望著前方發起了呆。
“大人!”
“哦,一手啊!”徐勝利從發呆中醒過神來。剛才他似乎想了許多事情,又似乎什麼事情也沒想,隻是在那裏發呆。看了看不知何時蹲在身邊的劉一手,突然心中一驚,暗道一聲莫非這家夥也是來說媒的?李廣與灌強的話已把他腦袋都搞大了,現在又來一個劉一手,腦袋非炸了不可。不等劉一手開口,他已站起身,斷然的道:“你什麼也別說,我腦子裏亂的很,什麼也不想聽!還有,你擅自從‘夜郎’離開,這事還沒完呢,沒完呢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