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長夏季11(1 / 3)

Chapter9 初入柏林寺

2006年,或者是2007年的某個夏天,我陷入了某種汪洋大海般的絕望情緒。那種絕望起初並不明顯,之後就一波接一波地侵襲,冰冷直入我的骨髓。那年我二十六歲。二十六歲的時候,愛因斯坦發表了狹義相對論,海森堡證明了量子力學上的測不準原理。而我在二十六歲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個世界運轉的方式,和我先前想象的,並無絲毫相似之處。時隔一年或者兩年之後,我能稍微理解當時許多事情對我的意義,但在當時我一無所知。那年夏天我常常做夢,夢到我去了海邊,乘著一艘木製漁船出海。我在海上遇到許多奇景,有時我和美人魚嬉戲,有時我會遇到一些不速之客。譬如有天我遇到波爾,閑聊的時候,他依然對薛定諤那隻貓憤恨不已,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又有一天,黑旋風李逵提著兩把板斧,邀請我去梁山泊落草。我告訴他我還沒考慮過要加入黑社會。他兩眼一瞪,“賊廝鳥!俺鐵牛的話敢不聽?!且吃俺一斧頭!”我慌忙擇路而逃。漁船偶爾漂流到黑色的珊瑚礁島嶼,這時我就把漁船拴在岸邊,信步上島。島上有國王,有時國王是隻烏賊,有時是海馬。偶爾遇到人類國王,多半也是瘋子。烏賊國王試圖招我入贅,他說他女兒是全世界最迷人的公主。我婉言謝絕了國王的好意,他朝我噴射了烏黑的墨汁。我跳到海裏清洗,我小時候夢到的那隻恐龍先生,不,現在應該叫它恐龍女士,她蜿蜒遊過來,伸出碩大的舌頭舔我,表示親昵。不消說,她的舌頭被染得烏黑。我騎在她背上,抱住她脖子,讓我載我而去,無論去哪裏。她帶我去了海底水晶宮。東海龍王開了個家名叫葡京飯店的大賭場。我進去賭場的時候,裏麵已經熙熙攘攘坐滿了賭客。我擠進去,隨便坐了一桌。和我同桌的有數學家高斯,物理學家馮·諾依曼,劇作家莫裏哀,他們都是很牛逼的牛人,但是玩牌一點不牛逼。馮·諾依曼的賭品非常不好,我贏光他的籌碼後,他抓住我胸口的領子,威脅說,“嘿,小子!把籌碼還我,否則……你信不信我造個原子彈把你人間蒸發?”

這樣千奇百怪的夢做得越多,我越是發現自己醒來後的想象力匱乏。我想,是時候了,是時候去海邊了,放下手頭的一切事情,悄悄地背包前去。

但在去海邊之前,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我們網站有一個新產品即將上線,這部分歸我負責。我在公司忙得焦頭爛額。產品需求一再修改,無非是想用戶有更好的使用體驗。隻是苦了可憐的程序員。主程序員年紀很輕,但早生華發。他告訴我說他是少白頭,從小如此。但我總覺得是因為項目太緊,他的白發是被我逼的,因此總是心存愧疚。拖把先前的名言是,程序員過了三十歲還有春天嗎?他是程序員出身,所以感慨良多。我沒那麼多感慨,我隻知道逼自己太狠的話,很容易發瘋。

周二在公司忙碌完,我去了音像店。音像店在公司樓下那條街的拐角處,店主是個年輕的小夥,總是戴著黑色的耳機。也許在聽音樂,也許隻是為了讓自己和世界隔離。我問他是否有87央視版《紅樓夢》的DVD全輯,他摘下耳機問我,什麼?我重複了一遍。他點頭,在堆積如山的DVD架子上找了半天,最後告訴我沒有,但是如何需要,他可以替我預定,周四可以拿到。

周四下班後,我再次去了那家音像店,終於拿到我想要的東西。7張D9的光盤,封麵是黃褐色,上麵印有一張國畫,林黛玉站在瀟湘館的竹子底下,雙眉微蹙。總的來說,這套DVD裝幀還算精美。我把它放入電腦包裏,帶回去,準備第二天寄給蘇小妹。

周五新產品上線,正如先前所料的,出了一堆問題。用戶反饋的意見可以從公司樓下一直堆到23層。我跑到技術那裏,和他們一起修改bug。午飯沒出去吃,叫了外賣。晚上九點的時候,終於把大部分問題搞定。回家之前,我突然想起來,今天忘記了給蘇小妹寄東西!我撥打了DHL、TNT和UPS快遞電話,他們都告訴我說這麼晚已經不能上門取件,隻能改天。我一邊咒罵,一邊無可奈何地回去過周末。無論如何,周末總是愉快的,不是麼?

但那個周末並不愉快。

周日悠悠過來我這邊,中午我們去附近一家新開的餐館吃了飯。吃過飯後,我們牽著手慢慢踱步回家。陽光熱辣辣的,正如小甜甜布蘭妮的屁股一樣火爆。可悠悠的手卻是冰涼冰涼,我真懷疑她的體質是什麼金屬做成的。

回到我住的地方,我躺在床上看書。悠悠幫我收拾房間。“這個是什麼?”悠悠手裏舉著一個東西,問我。我抬頭瞄了一眼,是準備寄給蘇小妹的DVD!該死,我忘了從電腦包裏取出來留在公司。現在我麵臨一個兩難的抉擇。如果我說謊,那對我來說是一個地獄,悠悠如此全心全意

地信任我,我怎麼忍心對她說謊?如果我告訴悠悠實情,也許是另一個地獄。我考慮了05秒鍾,決定坦白。“是……是蘇小妹要的。”我期期艾艾地說,試圖解釋,我又加了一句,“是她老板要,

澳洲那邊買不到,她托付我……”悠悠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白得嚇人。“蘇小妹……”悠悠喃喃重複道。大滴的眼淚從她睫毛滑落,她拭去眼淚,低頭收拾背包,把她的東西一件一件往裏放。我站起來拉她的手,她任由我拉著。“你怎麼解釋?”悠悠的聲音語調平穩,不帶絲毫感情,這讓我感到心慌。“悠悠,我知道你很生氣,但你聽我說。蘇小妹的老板想要看這版紅樓夢,而澳洲那邊

買不到。作為一個朋友,一個普通朋友,受她委托,幫她做最後一件事。” “解釋完了?”悠悠說。我聽出了悠悠聲音裏平靜的怒氣,悶聲不答。悠悠提上包,關門離去。我沒有阻攔。

我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在當時,我並不認為自己行為有何不妥。我為悠悠的小題大做感到些微的煩躁。而如今,我意識到自己那天對悠悠造成了何等難以愈合的傷害時,一切已經晚了。

悠悠離開後一分鍾,我給她發了短信。“生氣了?”“我不生氣。”過了一會兒,她回複我的短信。“真的?”“嗯,真的不氣。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生氣的。你和蘇小妹的關係還真好啊,我才知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和她真的沒什麼。我心裏早放下了,當她是普通朋友。她求

我幫忙,我想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我幫她了。”“求你幫忙?為什麼她不求別人幫忙,她國內沒有朋友同學麼?她不能讓爸媽幫她麼?”“……”“好,你不說話是吧。那就這樣。”悠悠不再發短信給我。我拿著手機發呆。悠悠的短信,讓我心裏隱約有點煩躁不安,這

個不安不是針對悠悠的,是針對蘇小妹的。

蘇小妹在信裏說,她聽媽媽的話,選擇了一條自己必須走的路。這條路是什麼,我隱約知道一些。但我從來不願意深想,尤其是在我和她分開之後。我怕我想多了,會徒增我對她的惱怒。既然分開了,我寧願隻記得她的好,忘記她的壞。其實不止對蘇小妹,對我禁區裏的任何一個封存的墓碑,我都如此相待。

發了一會兒呆後,我強迫自己看書,看著書居然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到鑰匙開門聲,有人跑進來。是夢境吧,我迷迷糊糊地想。“喂!起床啦!”有人在我耳邊大聲喊。眼皮沉重得睜不開,我費力地掀開眼簾。眼前有個姑娘,眼睛大大的,正對我嗬氣。是

悠悠!我努力搖頭,想把荒謬的夢境甩開。我花了幾秒鍾時間,才確認這不是夢。悠悠揪住我耳朵,把我的耳朵往劉備的方向努力改造。“你這個懶豬,給我起床!”悠悠笑吟吟地說。我一咕嚕爬起來,撓了撓頭:“你……”“我,我,我什麼?”悠悠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她拉我起床,等我洗完臉後,她告訴我讓我陪她去喝

粥。我自然奉命。喝粥的中間,悠悠一直凝視我,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但欲言又止。她終於沒有等到。很久很久之後,我終於明白,那天她在等我道歉,等我挽留,但她沒有等到。我以為她

回來找我是和解的表示,表明蘇小妹的事就此揭過。但我太天真了,那件事一直抑鬱在她的心裏,遠沒有結束。

悠悠那天是騎單車來的,晚上十點多她說她要回東直門。我勸她留下,她固執地搖頭。我送她到小區外麵的胡同口。她扭頭對我笑笑,跨上單車。她騎得很慢。看著她的背影被黑夜一點一點吞沒,我心情也隨之沉到穀底。我對著悠悠的背影大聲喊,路上要小心哪!聽到我這句話,悠悠仿佛下了什麼決心,加速騎車離去。

此後一天悠悠沒有給我發短信,有點異常。我給她發了十多個短信,如石沉大海,沒有回音。我在辦公室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我去了東直門悠悠那邊,院子裏的養花的老頭說悠悠上午一早就出門了。我給老頭道謝,懷著一絲希望回到我住的地方,依然不見悠悠。我有點慌了神,不停地給悠悠打電話,電話可以打通,但無人接聽。

晚上八點半時,悠悠終於回了一個短信。“來找我。”她簡短地說。我拚命想悠悠可能會在哪裏。鬼使神差,我徑直去了朝陽公園旁邊的中國湖公園,翻牆

進去。穿過柵欄旁邊的草地,我沿著湖邊的石子鋪成的小路慢慢找尋。石子小路的左邊是高大的垂柳,有的柳枝垂到路上,我用手撥開。間或有一些假山,在黑夜裏森然而立,像一個個怪獸。石子路邊每隔幾十米有一個長椅,長椅上麵全是情侶,或擁抱,或親吻。我沿著湖邊小路順時針轉了半圈,終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體輪廓。

悠悠盤腿坐在一個長椅上,注視著眼前幾米外的湖麵。看到我走近,她沒有說話。我悄然坐在她旁邊。我坐在垂柳之下的長凳上,張望四周。左邊遠處是娛樂場所,上麵霓虹燈亮著幾個大字“十號溫泉”。右邊是棕櫚泉公寓樓頂的燈光。城市喧囂的燈光在湖心投下影子,湖光和夜色的影子交錯,閃爍不定。左邊離長凳大約十米處不遠,有個鐵管從假山中延伸出來,一直伸到岸邊,鐵管中的水潺潺流入湖中。這應該是公園的水循環係統。

我和悠悠在長椅上一直坐到深夜。最後悠悠起身,說走吧。

悠悠的單車存在公園的西門,我替她推著單車,她拿著外套,我們從公園出來。

“餓麼?”悠悠說。

“不餓。你呢?”

“有一點。”

“好,去吃飯,想吃什麼?”

“走走看吧。”

我們沿著公園西門往朝陽公園南路走,這條路旁邊餐廳不少。悠悠看到一家日式料理店,

拉我進去。我們點了烤鰻魚、壽司、三文魚刺身、生魚片、土豆沙拉。悠悠看到別的桌有青瓷瓶裝的清酒,她說她也要。我覺得她情緒有點不對,不許她喝。磨了一會兒後,到底還是要了。我去了一趟衛生間,回來發現瓶子已經空了。

“清酒呢?”“在這裏呢。”悠悠拍拍自己的肚皮,眉開眼笑地說,“再來一瓶好不好?”“不許!”悠悠嘟著嘴巴看我,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歎氣,叫服務員再來一瓶,不過要先溫一

下。那天悠悠喝了多少清酒我忘了,我陪著也喝了不少。從日式料理店出來,悠悠走路輕飄飄的,她的話陡然多了起來。她一把奪過我手裏推著的單車,騎上就跑,還不忘回眸衝我一笑:“螞蟻,來追我啊!”我三步並作兩步去追悠悠,手快觸及單車的後座的時候,讓她給溜了。之後她越騎越快,

很快轉過了紅綠燈街口。我跑了幾步後,突然覺得有點頭暈,胃發酸,剛喝的酒要泛上來。我蹲在一個樹坑旁邊,幹嘔了幾下,什麼都沒嘔出來。站起來後,我怕酒精作用太快,不敢猛跑,隻是快步走。轉過紅綠燈時,看到悠悠在人

行道旁邊等我。“螞蟻你跑得慢死了!”悠悠抱怨道。我假裝步伐踉蹌醉酒不堪的樣子,想靠近悠悠時,突然撲上去抓住她。可惜我沒有演戲

的天分,悠悠早就識破了我的伎倆。在我離她還有十步左右的時候,她突然騎車發力,又跑得沒了影子。

酒精讓我亢奮,我發了狠,這次一定要抓到她。我跟在後麵拚命跑了一會兒,發覺人力到底無法戰勝機械,我繳械投降,放慢腳步,慢慢往前走。快到四環邊時,又看到悠悠。這次她不跑了,她推著單車,和我並排走,但這並不表明,她的發瘋勁頭過去了。

“喂,螞蟻,你也不早點追上來。剛才有個男人路過,一直盯著我看,後來直接上來向我搭訕。”

“居然有這樣的事?他搭訕說什麼,要請你喝酒麼?”

“不是,他說我長得很美。”悠悠嫣然一笑,“螞蟻,你說我美不美呢?”

路燈下,悠悠的臉頰酡紅,眼波流動,柔媚無限。我脫口而出:“美啊!”

“那你說我身上哪裏最美?”

我撓撓頭:“哪兒都很美。不過我想你如果能把單車給我,讓我載你早點回家,那就更美了!”

“你想得美。我覺得我最美的是屁股,不信你看——”

悠悠撅起屁股給我看。誠然,這個渾圓可愛的屁股很美,但是這個姿勢十分不雅,尤其是在路邊這樣擺。我剛要開口說什麼,悠悠故意把屁股扭來扭去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笑。我快步上前奪過她手裏的單車,命令她:“你,給我坐到後座上去!”

悠悠乖乖坐在後麵,我騎車載她回家。

幾天之後,悠悠去了柏林寺。

去柏林寺之前,悠悠給我寫了封電子郵件。她告訴我,其實她不止介意我給蘇小妹寄東西,她更介意的是我並不以為自己做錯的態度。她說她一直在等我道歉。她那天晚上騎單車離開,騎得很慢。她等我追她,她等螞蟻在後麵追上她,跟她說,悠悠,對不起,你不要離開。但螞蟻很倔強,也很傻,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美好的東西稍縱即逝。悠悠後來在信裏說,她隻有在喝醉酒的時候,才敢說出心裏的話,才可以毫無顧忌地說,“螞蟻,來追我呀!”

悠悠說她要在暮鼓晨鍾中念經向佛,讓紛擾的心重新變得安寧。她給我留了柏林寺的地址,告訴我,等我想清楚了可以去找她。

那時五月下旬的事。那個夏季悠而綿長,像掛在老家牆上的老式鬧鍾,鍾擺堅定不移地搖來擺去,雖然每天總要慢上半拍。時間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流逝,連同記憶一起。

那年北京的夏季格外炎熱,天氣預報總是說第二天有雨,卻從來沒有預報準確過。陽光像白色沙子一樣直撒大地,地麵的泥土由於幹旱而裂開,水汽蒸騰離開地麵時清晰可辨。

拖把開始他的全國旅行計劃,第一站他去了西藏,他說他一定要去珠穆朗瑪。離開北京前,我們給他開了壯行酒宴,氣氛十分悲壯。水嬰那個烏鴉嘴說:“拖把,你一定要活著回來。”我擰了他的嘴。部長買了一輛帕薩特,據說他還找了一個將軍的孫女做女朋友。但他藏著掖著,也不帶給我們見麵。梅西西跑東跑西,一直在為出國做準備,其間找我吃過一次飯。蚊子頹廢了很久,留了長長的胡子,假扮深沉,話也變少了,酒量倒是大了不少。我沒有去刻意打聽,但我知道梅西西和蚊子不曾再見過麵。詩詩那段時間矯正牙齒,是在呼家樓旁邊一家私人診所,每周她會去一次。她約我吃飯,我告訴她我心情不佳,委實沒有吃飯的興致。詩詩說餓死我活該。

整個世界就這樣運轉不休,連飛鳥都遷徙不止,而我卻停在原地,絲毫動彈不得。

收到悠悠發給我的電子郵件時,我在辦公室。我並沒有為她的信感到意外,因為悠悠早說過她一定要去柏林寺。然而,信的其他內容還是如泰山壓頂般讓我無法呼吸。我並沒有回她的信,悠悠此時已經在去柏林寺的路上,而寺廟裏肯定沒辦法上網。何況悠悠說她需要的是安寧,我倘若回信,即使她看不到,也是對她的打擾。

那天下班後,我不知道去哪裏。我沒有坐車回家,而是慢慢走在三環路上。身邊車輛行人川流不息,但這些和我毫無關係。我仿佛走在一條宇宙隧道裏,周圍飄舞的,全是光子碎片。我覺得腳步很軟,沒有力氣。走著走著,我便哭了起來。

我想了一個冷笑話,從前,有一顆軟糖,在街上走了很久。突然有一輛卡車經過,它說,嚇得我的腳好軟哦。還有一個冷笑話,需要有一點物理常識才能理解。從前有一群物理學家死後在天堂玩捉迷藏,輪到愛因斯坦抓人時,他閉眼數到10,睜開眼,發現所有人都躲起來了,隻有牛頓站在那裏。愛因斯坦過去說:“牛頓,我抓著你啦!”牛頓說:“不,你沒有抓到我。”愛因斯坦說:“點解?”牛頓回答:“你看看我腳下,這是一塊長和寬都是1米的地板磚,我站在上麵所以是牛頓/平方米,所以你抓到的是帕斯卡。”

我曾經把後麵這個冷笑話講給一個叫小牙的電台NJ,她聽了睜大了迷惘的眼睛問我,為什麼是帕斯卡?這個例子說明,這個冷笑話已經足夠冷了。小牙的名言是,愛不能驅逐恨,隻有冷笑話才能驅逐恨。但是她聽不懂我的冷笑話,所以她永遠不能驅逐恨。

五月底的最後一個周末,我動身去了柏林寺。悠悠給我留下的地址,我打印出來帶在身上。周六早上五點半起床,我匆忙洗了把臉,胡子潦草地刮了一下,出門打車到四惠地鐵站。地鐵裏空空蕩蕩,我坐著背靠牆壁閉目養神。大約過了四十分鍾,抵達軍事博物館站。從地鐵站出來,我步行去西客站。路上有家肯德基店,我進去買了漢堡和粥做早餐。按照悠悠的指示,我買了T511次火車票。買完車票我去候車室等車,這趟列車是早上七點三十五分出發。我在候車室吃了肯德基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