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達勇的媳婦走的匆忙,並沒有把事情說的清楚,但對邢榮來說,已經足以,也已經明了邢達奎媳婦跑到三爺爺家哭的原因了。一邊走邢榮一邊口仍不留德地說:“我最瞧不起這種出了事不從自己找原因,卻無端怪責別人的行為。現在是春季,多雨,哪一家的房前屋後不是濕漉漉的,他們家的院壩又沒鋪水泥,是土碾的院壩,最容易積水打滑,孩子調皮,一個不小心滑倒跌到院壩前的池塘裏,可能性是極大,怎麼能怪別人。
邢榮把“別人”兩個字說的很重,邢榮內心對老祖母存有極大的愧疚,自從那晚回去後,邢榮對妻子說自己很後悔自己居然會是這封建、迷信以及愚昧的幫凶。自己枉自是新時代的新青年,枉自在外麵在廣州這個先進城市待了4-5年。
妻子很能理解丈夫的心情,但此時丈夫說這話,仍覺得很不妥,捅了一下自己的丈夫,說:“管你啥事,發表這胡亂言論,趕緊回家。”於是拉扯著丈夫加快了腳步。
到了家裏,天已擦黑,老漢不在家裏,鍋台也是冷鍋冷灶地告知著邢老漢不僅晚飯未做,有可能中午飯也未曾吃過。邢榮一皺眉,差點兒發脾氣,邢榮想發脾氣並不是老漢沒有做晚飯(雖然此時邢榮夫婦已是饑寒交迫),主要是反感和討厭老漢那種極度的崇拜和熱衷於氏族的迷信,此刻,毫無疑問,邢老漢一定是在三爺爺那裏,一定在對邢達奎兒子的死掉著狗涎般的眼淚,也一定會將邢達奎兒子的死蒙上迷信的色彩,說不定現在正附和著邢達奎妻子的推測,證實著老祖母已然成精成妖的理論。魯迅有句話:“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凶殘到這地步”。邢榮也是不願以最壞的觀點來推測自己的老漢,然而,竟然還是不料邢老漢進門的第一句話仍是,“那成精的老太,竟然連孩子也不放過。”言之鑿鑿地定論,老太已然成精、那溺死的孩童就是老祖母所為了。
村子裏再次死人了,邢村人不假思索地認為是老祖母成精變妖做的怪,邢村人開始人人自危,邢村的人所有指責毫不猶豫指向老祖母並要求族長拿出辦法來,什麼辦法?村民們並不說,但都是不言而喻的。
果然,第二天晌午,邢老漢帶回了晚上要再次拔盡老祖母牙齒的消息,跟上次一樣,要求邢村庶出、嫡出的長子長孫們參加。自然,也就是要求跟上次一樣充當著幫凶的角色。當邢老漢要求邢榮晚上參加的時候,邢榮堅決地反對且態度決絕地說:“不去,堅決不去參加你們這種封建迷信活動”。可話說出去後,捫心自問:“是真的不相信這迷信,還是怕老祖母已然成了精的緣故?”
盡管,邢榮極其反感村裏人對老祖母成精成怪的說法,內心裏也痛惡邢村這種百年成精成怪的理論。可自從上次回來後,邢榮經常做噩夢,夢見老祖母那賊黑賊黑綠豆般大小的老鼠眼,還有當時走上樓梯老祖母不驚不恐的詭異的笑。以至於內心裏認為老祖母已然成了精成了怪,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老鼠精。邢榮聽說過,漢代有本奇書叫異像論,說的就是,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它的陰晴圓缺、生老病死、生死輪回的鐵律,如果違反了這規律,則世間必有大災大難。現代人也經常說事出反常必有妖,其實,也就是說違背了自然規律的事物肯定是有問題的。邢榮不知道老祖母這個事算不算反常。
邢老漢在叫邢榮的時候,邢榮的妻子也在一旁,邢榮的妻子在邢榮拒絕邢老漢的同時,也大不敬地附和著自己的丈夫,但附和過後,不經意的一句口頭禪“惡不惡心”,招來邢老漢的白眼。
晚上,天剛剛黑盡,邢老漢出了門,走的時候瞪了一眼恨鐵不成鋼的兒子。邢老漢一走,邢榮以為自己會高興,可是沒有,邢榮此時發現自己的心已被老漢帶到那黑黝黝的牛棚裏去了。這次請沒請牙醫?牙醫帶沒帶麻藥?上次老祖母很順從地沒有反抗,這次會不會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