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忙活了一陣,邢榮一直插不上手,其實最主要的是不知該不該插手,畏懼、不知所措、不置可否地站在一邊。
老人忙活的額頭絲絲地滲出了汗,不知是墓室火把的映照還是幹活的原因邢老漢黝黑的臉上泛起了紅暈。可能是老漢認為活幹了一個段落,累了需要歇息一下,於是從腰間掏出旱煙煙槍,在放有煙絲的布袋裏kuai上一鍋煙,退到牆角吧嗒吧嗒地吸了起來。
邢老漢有些個自顧自個的意思,沒有在意也沒有征求邢榮母子,邢榮和他的母親統一了戰線,邢老漢有些個介意和不滿。但那麼多年了,今天算是一家團員,在老漢心裏更多的卻有些高興和欣慰。在這環境下不應是沉靜的、默默無言的。在這一點上,至少邢老漢是這麼認為的,於是一向沉默寡言的邢老漢接著前麵的話茬又開了口。
“後來發現這事並沒有那麼簡單,我將那物埋在了床下,可是後來忽然發現地底下時不時發出嘩嘩的聲響,起初以為是老鼠,可後來漸漸發現不對,於是有一次我挖開發現這物居然在長,那時已經長成八九歲的孩童,而這個時候,我也就完全相信那雲遊和尚的話。也就在那個時候我萌生了一種想法,你不是說他是龍嗎?那我把你封到我的祖墳裏去,讓我們邢家世世代代獨享這份龍氣,光宗耀祖、庇護子孫、福享千年。於是五六年前就改造了榮嘚爺爺的墳。建成當年就想將那物移過來,可是一直未能下定決心。”
“為什麼?”邢榮插了一句,說到這其實邢榮也納悶,為什麼那麼長時間不將小弟移到這裏。
“當時我就想呀,這物能在屋裏地下生長,那麼移過來是不是還是一樣可以生長?他的成長是因為我屋裏的某種因素還是跟什麼有關?如果移到這個陰氣極重的墳地會不會不再生長或適得其反?總之,我一直未能拿定主義,另外,還有個原因就是我一直以為沒有人知道。可是當琴老太死後的幾次造訪,鬼道士入住我們家的時候我才知道我錯了。”
“為什麼?”邢榮又插了一句,對於邢榮來說,確實仍有許多的迷。
“你想呀,這麼個怪物在屋裏,能不會有什麼異樣?鬼道士不是也跟你說過我們房子裏的磁場強烈嗎?自古都有大異之下必有大像。隻要是方中之人很多都能看出。隻有我們這些平常人不知道罷了。於是,就有了雙麵人搶那物的事情發生。”邢老漢至始至終都沒有說是邢榮的弟弟,雖然即使是跟邢榮說到邢榮那似死非死的弟弟的時候。
“隻是到了最後,事情完全暴露的時候,我才利用你睡覺的時候,背走了那物,放到了這裏。”
邢老漢說了許多的話,嘴唇周圍漸漸堆起了一圈白色唾沫,像海岸線上的泡沫,隨著嘴唇的一張一合升起破裂又升起又破裂,而那破裂的屍體在嘴唇四周越積越多,偏偏老漢極不將就,胡亂地用衣袖抹檫,弄的衣袖、胸襟處醃臢不堪令人作嘔。
邢老漢的這些話顯然即使說給自己兒子的,也是告訴邢母的,不用說邢母自然明了,然而此時的邢母更為著急的是想盡快帶走自己的兒子,偏偏到這個時候邢老漢放緩步驟,不緊不慢的說起了事由。邢母又不敢與邢老漢爭吵,更不能發火,隻有警惕地站在室角。
邢榮並沒有意識到母親進入墓室存在多大的危險,隻是覺得母親依然像以前那樣卑謙、適靜、安之若素,於是一種親切感再次襲來。
邢老漢說話的間歇不時地偷望邢母,邢母依然妖嬈、邢母也依然恬靜,也依然不為邢老漢的言語分毫的影響,這讓邢老漢很是懊惱,於是就故意地放慢手腳、大聲說話,似乎要將墓地的先人們吵醒,而這樣就能看見邢母焦躁不安、恐懼與擔心的表情和舉動,這樣就給了邢老漢帶來些許的快感。
邢老漢偷偷怪笑的幾回,邢榮看見了並沒能領會這怪笑背後的含義。母親的出現,似死非死的弟弟意外找到並且居然是老漢偷了去,似死非死的奇異生長以及眼前一個那麼平常、老實巴交的老漢背後居然藏著這麼多不可思議的秘密。而所有這些秘密又如此神秘無不讓邢榮目不暇接、懷疑人生。
這時話已說完,煙也燒了幾鍋,邢老漢走上前去,又開始搗鼓起鎖鏈、鐵鉤、滑輪。石棺極大,比通常的棺槨長寬多出一尺有餘,因此石製的棺蓋更是厚重、敦實。邢榮搞不清當時老漢一個人是如何搬動如此寬大厚重的棺蓋的,是如何一個人將似死非死的弟弟放進這麼個厚重、敦實的棺槨之內的,而當邢老漢一層層費勁、繁瑣地打開棺槨之時,驚的邢榮大呼一聲“七重棺”。
七重棺在古時為天子獨享的殯葬禮儀,春秋戰國時就有,周代時棺槨製度明確的規定“天子棺槨七層,諸侯五層、大夫三重、士再重。顯然老漢是將似死非死的弟弟當了真龍天子。邢榮鬧不懂老漢何以知道這些,更鬧不懂老漢何以如此大動幹戈地用這種方式裝殮小弟。隆重、敬重。肯定都不是,要不然那麼多年將其放在床下置之不理,甚至於踏來踏去的,要不然也不該將其葬於爺爺的墳墓之內棺槨之下。邢榮有太多的鬧不懂,但在這極其陰森、恐怖的環境下邢榮沒有多嘴一問,而是靜靜的觀察與等待。
邢老漢操作的很熟,也很細致,似乎擔心一不小心把棺槨弄壞了。第一層是石棺寬厚笨重,自然要費些力氣,其後水晶(其實是玻璃)、楠木、皮革還有些邢榮叫不上來名字的。
當最後一層棺材蓋揭開後,邢榮眼睛一亮,原本凝重的心不覺中豁然輕鬆,隻見棺槨內鮮黃綢緞布或鑲嵌或鋪墊,或蓋或枕於棺槨之內,而最為醒目的是躺在裏麵的小弟,肌膚皙白、紅嫩,嘴唇殷紅鮮活,尤其那眉宇間安詳、平和、氣宇軒昂。以至於邢榮內心不滿地想,何以一個鬼怪生出了這麼個美人胚子。
看到了自己的兒子,邢母有些兒激動,急忙向棺槨靠近,近乎是要撲了過去,這時,邢老漢忽然用手擋住說:“慢,時間不早了,還是我來吧。”說著跳進棺槨,將邢榮的弟弟盤了起來。
邢老漢的這句話是今晚最為體貼一句話,邢榮一直怪責老漢對母親百般的刁難,雖然這種刁難合乎情理,原於麵子。而此時的體貼又說明了老漢對妻子的愛意猶在。邢榮在父親跳入棺槨後也上前搭手將小弟抬到了墓室之外。
就當邢老漢與邢榮將小弟放下瞬間,忽至一團烏雲,頃刻間將小弟卷去不見了蹤影,而就在這烏雲離去的影子中,是邢母感激、哀然、依依不舍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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